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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近半小时，林东升记录完病情，药方下写下最后一个名字后撕下来递给霍寻，“按医嘱服用，先控制，下次我再通知你过来。”

霍寻接过道了谢，走到门口身后林东升忽然叫住他：“对了，霍寻。”

霍寻闻声回头，看见林东升脸上浮现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霍寻扶在门把上手指微微卷曲，眉头不自知地微微蹙起。

“什么？”

“当年每个月到你家给你看病的时候，我儿子还跟着我一起去过，”许是看完一个病患，林东升态度放松地靠在椅子上，叙旧般数着往事，“你们年纪相仿，当时挺玩得来吧？好几次跟你爸爸谈话出来我都差点找不到他，结果他跑去找你了。”他笑了笑，脸上是一贯的谦和，镜片下的一双眼睛看向人却让人觉得无端锋利，“你还记得他吗？”

第29章 （上）

林东升的话把霍寻脑海深处的记忆不由勾了出来。

那年似乎也是盛夏，在霍家，林东升照例为霍寻检查身体，一切完毕之后林东升到霍祥书房两人聊天。

霍寻逃出霍祥的视线，抱着自己的旧玩具独自从后厨跑到空无一人的后院待着。太阳明晃晃地挂在空中，整片院子暴晒在烈日之下，小霍寻艰难地爬上唯一一棵大树，等好不容易爬上树干时早已汗流浃背。

细微的风拂动树叶，霍寻坐在树干上，旧玩具被放置在身体与树枝之间，抹了把汗津津的脸，两条细白的腿放松地垂挂下来，轻轻地晃动。一人一物，无声的陪伴。

不知过了多久，霍寻打了个颤从迷迷糊糊间惊醒过来，赶紧坐稳，旁边的玩具却因为动静直直地掉下树——一个变形金刚，六岁生日的时候霍老太太送的。

霍寻视线紧随着它，落地时跟着发出一声轻呼，然后稍一抬头，他就看见树下停在两步之外的男孩。

“他们都说你不正常，”男孩看了一眼地上摔裂了的变形金刚，微微抬头看着霍寻，这么热的天，他的声音却似乎没有温度，“你有病，是不是？”

这是这么久以来身边第一个主动跟霍寻说话的人，对方的话虽然让他有些生气，但也没说错，他确实生病了。霍寻决定原谅他的无礼，却忍不住回一句：“你才有病……”

霍寻滑下树，与男孩面对面，明明他高出对方小半个头，却莫名有种被俯视的感觉。

男孩没对他的话产生什么反应，霍寻把变形金刚捡起来，没顾上检查它的伤口，捕捉到男孩的目光淡淡地扫了眼他手里的玩具。手里的玩具很旧，现在还破了，霍寻微窘，想反手藏到了身后，却突然停顿了下，然后递到对方面前，不确定地问：“你想要？”

“……”男孩眼神复杂地看了霍寻一眼，好一会儿，伸手接了过来，旧玩具跟一身崭新的衣物格格不入，他没道谢。

霍寻没在意，有人聊天的感觉让他心里感到高兴，抬头看了眼天，“……太阳好大啊，”霍寻抿了抿嘴很没经验地搭话：“你是谁，为什么会来这？”

男孩没说话，心不在焉地看了眼周围，似乎想走了。

他是跟着林医生一起来的，应该是林医生的儿子——霍寻在心里自动回答了第一个问题，他也不打算纠结第二个，抓住重点，“下次，下次你还跟林医生一起来吗？”

别墅内从楼梯口传出喊声，男孩不耐地皱了皱眉，转身往里走，忽然像想起身后还有人，脚步停了下来，皱着眉语气也不太好：“不知道。”霍寻看着那个背影直到消失在门内，垂在身侧空空的手掌无意识地抓了抓。

他在心里说，下次见——后来每次告别，霍寻目送男孩，看着逐渐消失的身影都会轻轻地说出这句话，似是告别又似希望。直到最后一次，男孩再也没有来过。

霍寻难得回想起从前，那些大多对他来说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脑海里记忆中只剩下一张模糊的脸，连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也只剩下一个隐约的轮廓，却意外的，当时那份说不清的期待在回想起来时却还是会引起心口一阵虚空的颤动。

你还记得他吗？

不，霍寻想，有些东西他早忘了，重要或不重要的，连他自己也分不清了。不过，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直到最后一次，他也没能从男孩口中听他说出名字。

从医院大楼门口出来，不长的一段路便把因为一席话引起的短暂回忆抛在脑后。霍寻走上路边的林荫大道，医院楼外的花园里三五堆成群的老年人躲在阴凉处下下棋，马路对面洒水车经过，几个小学生恶作剧地把其中一个同伴推到水下，口袋里手里震动起来，霍寻看一眼来电人，接起电话，“喂？”

“你在哪？”周遇的声音隔着话筒传到耳边，像夹着热气的风，懒洋洋的：“下午来找我一起吃饭再去上晚自习？”

霍寻默了两秒，抿了抿唇，声音不痛不痒：“再说吧。”抬手挂了电话。

第29章 （下）

再说吧。这样的说法对霍寻这种有时候就是要别扭一下才过得去的青春期男孩来说，意思差不多等于“我答应了，但是要拐弯抹角一下”。他本人也许没意识到，但好在周遇看得清。

周遇的电话再次打过来时，霍寻刚刚醒，一个午觉睡到将近五点，整个人像是被顺了毛，接电话的语气都好了不少，“又怎么了？”

刚睡醒的声音有些沙哑，拖着点尾音，像只被驯服的野猫。周遇话音顿了下，“开门。”

霍寻一愣，瞬间清醒了不少。挂了电话从床上爬起来，门打开，一阵热风首先迎面扑来，再是周遇提着两份晚饭走进来，熟练地走到餐桌前把食物取出来放好。白的人都不怎么经得住晒，今天外边温度高，。周遇一张脸连着露出来的脖子被晒得发红。

霍寻在身后关上门，从冰箱里取出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懒得放回去似的，经过周遇时随手一抬，眼不眨地就往那脸上贴，嘴里也没什么好话，轻飘飘的：“爱喝不喝。”

霍寻冲了个澡出来，两份晚饭还完好的摆在桌上，客厅的电视开着，周遇坐在沙发里按着遥控器有一搭没一搭地换台，看着还挺无聊的。

霍寻只穿了件宽松短t，几步走过去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沙发小，两个人坐在对边也不过一只手的距离。霍寻看着快速闪动的电视屏，皱了皱眉，没忍住，“遥控器都快被你摁失灵了，”暼一眼餐桌，“你买饭来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