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田回到家中,洗了个澡,就直接躺在了床上,一睡睡到了半夜三点。
睁开眼睛时,蓝田恍惚了一阵子,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旁,柔滑的床单上空空的,而且触手冰冷。他摩挲了一会儿,才抬起身来,先看一眼时钟。
这么晚了,老猫还没回来。
他没回来,也是正常的。家里死了人,怎么都得乱一阵,何况是错综复杂的苗家?像他们这种大户人家,葬礼少说也得耗时一星期。
一星期……想到起码有一星期见不到老猫,蓝田心里就空落落的。他翻身过去,把头埋在了老猫的枕头上,想要嗅出一点老猫的气息。但枕头只有洗衣房干净清冷的味道,整洁得让人脑火。
蓝田空虚感更大,突发奇想,又去翻看衣橱和抽屉。衣橱里有他们的衣服——老猫的衣服,实际上也是蓝田的衣服,自他把老猫捡回来之后,老猫只买过几件内裤和袜子,此外都是选蓝田码号小一点的衣服穿。抽屉里没什么老猫的物品,只有一堆乱七八糟的钞票硬角,是老猫领回来的微薄工资。
老猫在生活上总是随随便便的,而且一点物欲也没有,几乎没买过任何东西,在蓝田的剥削下,竟然还剩不少钱。
此外,这房间里再没什么老猫的痕迹了。
蓝田突然感到了恐慌。他现在才发现,老猫看似在身边形影不离,但他在这段关系里,只是漫不经心地推一步走一步,他对自己没有企图,也没有期待,随时都可以离去;万一他真走了,蓝田甚至没有可以纪念他的东西,除了几条廉价内裤……他会像空气那样消失,仿佛从来没有介入过自己的生活一样。
蓝田躺回床上,思念着老猫,这样的眷恋感他还从未试过,就像胸口里掉下一滴水、又一滴水,渐渐地充满了胸腔,溢出去,流到了身体的每一处,然后又渗透出来,流淌在床上、地上,涨满了整个房间,涨满了任何他触手可及的世界。他漂浮在这液体里,觉得舒服,但又有着无能为力的苦恼。
很快的,蓝田疲累了。他闭上了眼睛,再度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后,天已大亮。老猫没有回来,并且没给他任何信息。蓝田想,他多半正忙着应付家里的事儿,顾不上其他。蓝田很想跟老猫通个电话,但他想起了老猫走之前的神情,分明不想他卷进来。
于是他等着。他等了三天,老猫还是音讯全无。
到了第四天,蓝田硬着头皮给苗以舒打电话。苗以舒声音沙哑,显然还在悲伤的情绪里。她很有耐心地回答了蓝田的问题:苗以其过世的那天下午,老猫回来了,他待到晚上就离开苗家。之后苗以舒再也没见过他。
“他没回你那儿吗?”苗以舒担心问道。
“没有。”蓝田感觉一阵寒意从头蔓延到脚底,“你最后见到他,是几点钟,跟谁在一起?”
这样的问题让蓝田很恐惧——在调查那些不明不白的尸体时,他常常会对关系人抛出这些问题。
苗以舒一一回答了。但她的回答一点用都没有,因为这是葬礼最寻常的状况:他在客厅里,和满屋子的亲戚在一起。他跟谁都打了招呼吧,陪着舅舅应酬那些亲戚。舅舅很累,很难受,但也不能不应酬。他安慰了我,我看他也挺难过。阿游在玻璃房里,没让她出来。以情有去陪她吧,每次回来,他大部分时间都跟阿游待在一起。没事的……我也很担心。他不会出事吧,以情隔一段时间就会失踪一阵,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外星人,每次电池没了,要回去母星充充电……
苗以舒勉强地开了个玩笑。蓝田却连礼貌地回应她都做不到。他实在笑不出来。
老猫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消失,他会去哪儿?他的记忆期限,终于到了吗?还是更糟糕的,遇到了危险?
蓝田摇开车窗,让深秋的风吹进来。他拿出手机,再次拨打老猫的电话。电话另一头传来了字正腔圆的声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三天前老猫的手机就没电了,但蓝田每隔一小时都会拨打一次,每次他都会听完机器人把中英文的提示都念完了,才会挂上手机。但今天他格外烦躁,一听到机器人的声音,就恨不得把手机甩出去。
老猫已经失踪了七天。这一个星期里,天气一天天地变冷,下了两场雨,树叶一夜之间就变黄了。吹进车里的风,已经带着威胁的气势,瞬即夺走人的体温。
蓝田望着静悄悄的山路,心想,猫儿没带衣服吧,天气这么冷,他有躲风的地方吗?
空荡荡的马路,别说人,连猫狗也是见不到的。蓝田心想,那天,老猫就是沿着这条路下山的?
蓝田走下车来,目光向周围扫视一圈。马陶山依旧寂静,在树木掩映下能看见周围豪宅的光,但那光宛如在几亿光年之外,一点都暖和不了这个孤寂的人。
几番周折,蓝田终于和苗家的家主苗稀南通上电话。苗稀南听见儿子失踪了,沉默了很久,最后他答应和蓝田见面。
这天傍晚,蓝田准时前往马陶山,踏进这城里最高傲的富人区——老猫最后露面的地方。马陶山的马路干净整洁,没有交通灯,车子也少,在那帮有钱人的强硬要求下,上下山的路上没有安装摄像头。
蓝田调看了山底的录像,找到了把老猫送上山的出租车司机。司机没给出什么有用的情报,两人一路没交谈,也看不出老猫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蓝田几乎把录像一帧帧铺开看,追查每一辆经过的车辆和自行车,但并没有找到老猫的踪迹。由此,蓝田只能想出两个可能,一是老猫根本没离开马陶山,二是老猫从附近登山步行的路下山了。无论是哪一种,都非常棘手。马陶山人家派头极大,要一家家调查,恐怕一千年都办不完审批手续。
蓝田唯一能做的,就是先找苗稀南,从苗家人开始着手调查——而这条线甚至比前面两个调查方向还艰巨。
蓝田下了车,按响苗家的门铃。没多久,铁门就自动打开了。
蓝田对苗家挺熟悉,直接走去小客厅。
苗稀南独自在客厅里坐着,脸色如常,但眼神却暗淡无光。这座豪华的房子里,静悄悄的,竟似只有他一人。
蓝田坐了下来,看着苗稀南跟老猫相似的轮廓,感到了情难自已。他声音低沉道:“苗以情不见了,我找了他一个星期,没有一点头绪。”虽然极力克制,这声音里,还是带有几分焦虑。
苗稀南看了蓝田半响,突然叹了一口气。叹完气,他嘴角上牵,笑了一下:“以情这孩子,打小就不省心,大概又跑那儿玩了吧。”
苗稀南在努力做一个亲和宽厚的长辈。但蓝田知道他不是。
第115章 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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