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田嘴角一牵,心底一片柔软,他心想,老猫也不是什么痕迹都没留下来嘛。他又翻了翻,果然在副驾的抽屉里,找到了巧克力饼干、洗衣店的票据、麦当劳里顺回来的糖包、火柴盒……
蓝田拿出火柴盒,靠在车上,把烟放进嘴里,“咔嚓”,点着了火柴。
火光之下,他隐约看见上面有图案。不用细看,他就知道是什么。第一次去修道院,在女尸的边上,他就见过这种火柴,上面有貔貅的图案。
他把火凑近嘴边,点燃了烟。一种焦苦的味道慢慢渗透到胸腔,嘴里慢慢有了甘甜的味道,但一回味,还是苦的。烟雾升腾,眼前的景物迷迷蒙蒙……
对于老猫身上的谜团,他已经不想去探究。现在他想老猫想得要命,唯一想要的,就是把他抱到床上,天塌下来也不管了。
可是,猫儿在哪儿呢?
蓝田把乔思明横抱了起来,走上楼梯。
他打开房门,屋里灯火通明。然后他看见了,老猫躺在了沙发上,睡得跟死了一样。
蓝田脑子“嗡”了一下,心停跳了一拍。他往前走一步,绊到了老猫甩在地上的白球鞋,差点连乔思明一起摔到地上。
蓝田一下子清醒过来。他赶紧冲过去,把乔思明放到沙发上,然后不错眼地盯着老猫。
他使劲捏了捏老猫的脸,没醒。他敲了敲老猫的额头,没醒。是老猫没错,除了老猫,他没见过有人这样折腾还不醒的!
老猫回来了!
蓝田全身的血一下子都冲到了脑子上。他手足无措,一会儿想使劲摇醒老猫,一会儿又想把他抱回房间睡。他上上下下打量他,只见他衣服脏兮兮的,牛仔裤的裤脚破烂脱线,沾了许多野草。他的头发长得盖住了眉毛,胡渣也长出来了,眼低下一块淤青,大概已经驻留脸上好几天,也没涂药治理,变成了深紫色,像是涂了一块妖艳的腮红。
蓝田抚摸着他的脸,摸完了,心里还是不踏实。他干脆凑上前去,亲了亲他的嘴唇。
老猫睫毛颤了颤,睁开了一只眼睛。
蓝田看着他混沌的褐色眼珠,问道:“我是谁?”
老猫看了他半响,笑了起来,也不回答,直接把蓝田的脑袋按到自己的脸上,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嘴唇。
蓝田放下心来——老猫没有失忆——可他一放下心,就想哭。为了不丢脸地掉下眼泪,他凶狠地吻向了老猫。
两人舌头交缠,在彼此温热的嘴巴里猛然前进,到再也前进不了,还是不满足,于是两人一起伸手到对方的裤子上,使劲往下扒。
“哎呦!”两人一起叫了起来。
“你怎么了?”两人一起问道。
然后他们看看自己,看看对方,才发现彼此的惨相。蓝田挨了几下斧头和拳头,只简单包扎了一下,他想让乔思明睡个安稳觉,所以没去医院,一身破烂衣衫和绷带就回来了。被老猫触碰到伤口,疼得皱起眉来。
老猫也没比他好多少,浑身上下都是伤。
蓝田问:“你怎么又挨揍了?”
老猫惨兮兮地笑了笑,不回答,却问道:“你呢,你这是怎么回事?”
“我……”蓝田想对老猫述说一切,但事情太多了,他不知道从何说起。而且他太疲累了,一点都不愿回想这一天一夜操蛋的经历。
蓝田没有说下去,只是看着老猫。两人都是一身伤口,一肚子不愿启齿的事情,相视片刻,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蓝田张开手臂,把老猫拥入怀里。老猫经历的,想必也是个不怎么美好的故事,此时此刻,说来干嘛?
两人伤痕累累,相依为命,这一刻,达到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和解。
三个星期后,蓝田和老猫带着乔思明回到了米屯。
老猫和乔思明在野林里一起生活过,是有点“兄弟”情谊的,因此在这短暂的同居生活里,老猫非常自然地把“弟弟”使唤来使唤去,洗衣擦地买菜的活儿全部落在了乔思明头上。
回到丰衣足食的现代生活后,本来乔思明是很满足的,蓝田的公寓温暖舒适,对他温和宽厚,让他体会到了久违的父爱;但老猫这“后妈”实在太难忍了,在跟老猫打了一架输得裤子都没了之后,他赌气要回米屯。
蓝田思忖,马宇非已经出院了,也该带思明去看看他。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他一手拎着一个,再次走进米屯的树林里。
空地已经成了废墟,老房子不是烧了,就是搬空了,到处都是垃圾和焦土,也没人顾得上收拾。
走上台阶,只见最密集的住宅区也是空荡荡的,不少人搬走了。留下的人家,都紧闭着大门,行人在他们身边走过时,神色凝重,一片萧索衰败的气息。
蓝田他们走到富人区,径直去到了马复可的家。马复可的妻子凌波给他们开门,见到乔思明时,脸色微变。蓝田心想,她应该见过这孩子无数次了,可能以为他是马宇非或者马复可的私生子,所以隐忍着不出声,却在悄悄观察孩子的行踪,结果给自己惹下了巨大的麻烦。
他们夫妻在危急时自己逃跑了,这次马宇非受了重伤,他们倒也不敢撇下他,把他接回家照看。
马宇非躺在床上,本来就消瘦的身子,越发单薄,几乎只剩下薄薄一层皮囊。他看着来客们,眼睛明亮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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