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海一脚踹在沙画台上,沙子洒落了一地。只是平淡如水的陈述,已经足以令他心神俱裂。过去的他活在无数谜团包裹着的蛹里,现在星羿宁愿不要将它层层剥开,使得面前的这个人看起来丝毫不强势,甚至消沉得有些可怜。星羿牢牢架住竭嘶底里的阎海,无意中瞧见他左边肩膀用绑带包扎住。星羿多番追问为什么身上又挂了彩,阎海只是强压着痛其他一概不回答。
星羿把手搭在阎海的肩膀,将自己的力量也传送给他,使得他的情绪不再那么剧烈地波动。他俩认识了十年,却基本只在band村里玩音乐。之所以交流的次数少得可怜,大概是因为彼此的性格都那么的相似,任何心事只想沉淀在心底独自承受。这时候,阎海看见星羿的眼神变得很是……朦胧,他只能想到这样一个词汇。那是一种仿佛包含着隐忍的、坚定的、纯粹的、看破世间所有复杂又归于平静的“朦胧”,仿佛在说这一次轮到他成为别人的后盾,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的!
“我的故事讲完了,你的呢?不打算告诉我这大半个月去了哪些地方?”
“你不是定位到我的吗?”
“定位又不是万能的!”
“我,去流浪了!”
☆、8.1时光逆行
开往苏州的普通班车每隔半小时一班,空调有些失灵的车厢内混着各种滞闷的气味,沿途乘客上来一批接着又下去一批,周而复始。这大半个月星羿漫无目的地漂泊游荡,去过天然名胜也去过市井隙罅,一路走走停停观察着形形色色的人们。晨起赶地铁的工薪族、守着一间小店的老板娘、旅行中争吵不休的情侣、深夜徘徊街头的露宿者,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故事。魏超说过特别想去看看苏州园林的景观,于是大伙本来打算这个国庆假期一起出游,结果还没来得及实施的计划如今成了泡影。
走着走着来到一条酒吧街。
酒吧街在一个古镇上,笔直的巷道尽头有一间支持独立音乐的酒吧,每晚都有不同的乐队演出。这些地下歌手或许没有唱片公司签约和固定的发行渠道,音乐乍一听也不是特别抓耳,不同于罐头式的商业音乐,要完全欣赏需要一个内心发酵的过程。
星羿身上的钱所剩无几,就在这间酒吧应征做服务员。白天去闲逛,晚上做兼职,还有免费的音乐听。
一天打烊后,一个叫苏明的服务员和星羿负责收拾舞台。苏明虽然也是偶尔来这里打散工,但已有不短的时间,对一切运作了如指掌。他拿起地上的吉他,照着乐谱拨弹几下。
“这个音到底怎么弹?”
“5弦和3弦空弦一起弹,然后快速击弦3弦2品。”
星羿脱口而出,苏明按照刚才说的弹出来后两眼像会放光,问你也是玩音乐的?我现在唱不了了,星羿一句话堵住了苏明。为什么唱不了?苏明锲而不舍地问,星羿只好深吸一口气,告诉他自己对舞台有恐惧。
“有恐惧就克服它呀!”
“你又不了解我的事。”
“行吧,不说你,我说自己的事。”苏明自个儿地说,“音乐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我不会说什么赚人热泪的话,只知道每一天在床上张开眼睛,我就想唱歌;刷牙洗脸的时候,我想唱歌;一个人走路的时候,我想唱歌;看到舞台的时候,我想唱歌;心情无论好还是坏,第一件事我也只想到唱歌;唱到声音沙哑了还是很想唱,随时随地都想唱……我以全市第四的声乐成绩考上了咱们那里最好的艺术院校,心想离音乐的世界又近了一小步。结果有一天,我一个音都控制不了。”
“一个音……也控制不了?”
苏明张开喉咙给他看,看得星羿眉头皱起。
看到了吗,舌根位置一粒粒疙瘩状隆起的叫做淋巴滤泡,这是随着慢性咽炎而增生的。
这是一种无比可怕的病!咽部老是有不适感,反反复复地发作,干、痒、痛、胀,像有异物堵住咯之不出,吞之不下。变声期是最脆弱的阶段,他却日夜狂练不懂得好好保养,声带病变之后还以为过段时间就能自行痊愈,结果等到重视的时候医生说患上慢性咽炎基本是“不治之症”。
“真的难以根治?”
“我开头也是像你一样不相信,换了好多个医生,有中医也有西医,得出的结论都是用声过度坏了嗓子,再也不适宜唱歌。试问,一开口就感到痛苦,还怎么享受唱歌的快乐?”
父亲也劝苏明放弃读艺校,还替他报了另外一所职校,半哄半骗地拉到了火车站。苏明在候车厅跪了下来,央求父亲放任自己一次。他永远不会忘记父亲老泪纵横的样子,说没有任何人比他更关心儿子,更渴望儿子成才。但是他更害怕看到儿子受到挫折,人生的路应该趁早选择好,音乐这条不行了做父亲的还能帮他找别的路子。
父亲大概很想消除苏明的执念,又铁不下心来,于是走到一个卖唱的流浪歌手跟前要借他的吉他一用。他们父子之间打了一个赌,苏明需要在候车厅外唱歌,哪怕有一个人停下来欣赏和认同他歌声的,就证明还有坚持的价值。
苏明望着熙来攘往的人流,泪水在眼眶直打滚。以前轻轻松松拉上去的调,现在气息的穿透力受限总感觉有心无力,要么频频走音要么跑调成“小半调儿”,这样的歌声还怎么打动人?
“最后有人停下吗?”
“有一个人。”
“真的?”
“那人就是我们的老板唐磊。”他对发懵的星羿笑了笑,笑得有些苦涩,“他不是被我的歌声打动。”
那会儿正好在候车厅的唐磊,是因为目睹了苏明和父亲打赌的完整经过,也是因为苏明拼命弹奏吉他时飞扬的头发和倔强的神情感染了他,想起年少时的自己。唐磊还说,把喜爱的事物当作梦想的人是无法再把它当作兴趣爱好的,所以主动上前说服父亲让苏明尝试到酒吧来锻炼。苏明后来就这样一边在考上的艺校念书,一边在酒吧打散工,揣摩有经验的驻场歌手如何合理用声。
唐磊给他讲起日本知名歌手中岛美嘉,在她出道十周年时患上咽鼓管异常开放症,就是类似于坐飞机升降时耳膜鼓胀的感觉。她难以辨别外界声音,也只能靠声带震动来听清自己的发声。这种病同样是无法治愈。她开始频频出现破音、跑调、无法控制音准等状况,被听众批得不堪入目,劝她激流勇退是最体面的选择。然而,中岛美嘉却坚持重返乐坛唱下《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她想要用自己坚硬的歌声去柔和更多人的心,如歌里唱的:
因为有像你这样的人出生,我对世界稍微有了好感;
因为有像你这样的人活在这个世上,我对世界稍微有了期待。
苏明经过长期的治疗,咽炎有了初步的好转。他最近在学当一名暖场DJ,表示如果以后真的不能成为专业歌手,还可以竭力去做跟音乐有关的事情,比如舞台执行之类。可以天天跟着演唱会全国跑和近距离接触明星,又有免费音乐会听,这也挺不错嘛。
“我明白,这不是一天两天的斗争,而是我命中注定的坎!”苏明说道。
星羿听后深受触动,甚至有些惭愧,他鼓励苏明:“有梦,就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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