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即便塔矢アキラ会不自觉地隐藏起本性,绪方精次也能了解八成的塔矢アキラ的情绪,今日却在那之外。
从本乡的家里出来时,塔矢アキラ的声音压到了极点,对绪方精次着想去看海的话,眼睛却直直盯着他自己的鞋尖,仿佛能从中寻找出什么一般。那时已将近子夜,路灯下扑着飞蛾,听不到蝉声。
今天,绪方精次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感到尴尬、无奈,也是第一次想要把塔矢アキラ揽在身后替他去承受来自塔矢明子的苛责,然而在那刻自己又似乎失去了所有的立场,徒留无力感。
在研讨会结束、弟子们告辞之后,塔矢アキラ被唤了出去。具体说了什么并不清楚,但从走廊远端传来的声音在前厅都听得到。但绪方精次却肯定着:来自塔矢明子与塔矢アキラ争执的“主角”无疑是自己,被由上次奈良的相亲全部引发出来。
塔矢明子一贯就对绪方精次的私生活抱着否定的态度,这也是塔矢明子反对塔矢アキラ和绪方精次在一起的原因之一,害怕着“不良男女关系”的男人将儿子带到“可怕的地方”去。出于女性的自觉也好、母亲的本能也好,想要塔矢アキラ能有份稳定而坚实的感情的塔矢明子自然不会承认绪方精次,即便塔矢アキラ本人并不是那样想的。
越是明知塔矢明子的态度,绪方精次就越不愿放手,像是赌气一般。可是自己也知道对于塔矢アキラ不是孩子般单纯的感情可以说清楚。
与塔矢明子的争执不是第一次,而这次塔矢アキラ似乎真的被逼到了极处。绪方精次即便了解塔矢アキラ执拗的性格,也被那简直到了极限的表露所震住了,塔矢アキラ远比自己想象得要强韧。
与其说这是塔矢アキラ青春年少的叛逆,倒不如理解为自我意识的体现。
在眼看就无法收手会造成双方伤害的时候,塔矢行洋一把拉过塔矢アキラ塞进绪方精次的手臂中。说着“带他走”,塔矢行洋的眼神中复杂得让绪方精次看不懂。
自己似乎是说着“对不起,告辞了”出的门。而身边的塔矢アキラ却没有回过一次头,没说一句话。
在那身体中的灵魂在挣扎着什么——看着这一刻从海边向自己走来的模糊的身形,绪方精次如此感觉。
将第二支香烟捻灭在脚下的柏油路面上,仰起头深吸气,天上没有星星。塔矢アキラ越来越近,绪方精次压抑住自己想跑上前去将他搂住的冲动,看着他跨过公路与沙滩间的水泥护栏。从膝盖之下的裤子是湿的,头发似乎也时,脸上的水痕没有擦过,不知是哭过还是被海水打湿。低着头的塔矢アキラ看不到眼睛和表情。
绪方精次揽过那微颤的身体,像是要确认什么,弯下身,覆上塔矢アキラ冰凉而咸涩的嘴唇。抚上他的后背,轻轻拍了两下,“回家吧。”
点了头,有没有应出声绪方精次无从分辨。
塔矢アキラ蜷缩在车内的座椅上,支起的双腿把脸埋起来,任凭头发散乱地垂开来,双手抱着膝盖,那细小的呜咽声掩在汽车引擎的声音下传进绪方精次的鼓膜。
已经让他如此痛苦了吗?绪方精次心里叹着。
塔矢アキラ鲜少会哭,因为是看着长大的,所以绪方精次自认为甚至比塔矢行洋夫妇更为清楚地知道那隐藏在平和外表下的激情和坚定的意志;明白塔矢アキラ所要追求的事物,也在默默地以与相助。然而,就是这一切,绪方精次无法看透塔矢アキラ的情感,并不是局限在情人、或是对手、师兄弟这样的模式而无法看清,而是塔矢アキラ对于感情可以说同自己是存在着根本差异的,自己所缺少那样的专注性。也许这是这点,自己才会毫无顾忌地和不同女人周旋,也是这样,遇上塔矢アキラ才会毫不知所措、一点办法也没有。虽然不愿意承认。
自己的心是不是因此沦陷下去的?绪方精次不确定。
翌日的早晨,阳光还未把空气烤得燥热,敞开窗子。绪方精次冲了澡,头发还湿着,身上只有一件平角短裤,没戴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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