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镜子里面孩子父亲,看见孩子被抱出来,脸上却全是惊慌失措,全然不见一丝喜悦。
再加上,这幅画是半成品,大面积的留白,显得这幅画更加诡异起来。
“这是他的第二任妻子和孩子。他们当时遭遇了很多不幸。”谢傥看着难得表情一片空白的孙渡说。
谢傥的声音淡淡的,他颇为客观地科普,“1857年,他的孩子不幸夭折,就没有再完成这幅画。”
孙渡也收回了神,只是有点心不在焉。
他轻轻说,“夭折也不是坏事。”
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说不定活着更加糟糕。”孙渡说,眼里没什么太大情绪。
他少见的没有笑起来,脸上的阴霾根本挡不住。
这幅画太痛苦了,他看着就难受。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撕成一条一条肉丝的难受。
“那死亡又怎么样?”谢傥没有反驳孙渡的话,他当然看出来了孙渡不同寻常的难受,但是他也没安慰,“死亡呢?”
谢傥不动声色地牵起孙渡的手,向画展的另外一边继续走。
孙渡的情绪很快又翻滚着埋下了去,他的脸上重新扬起艳丽的笑来,只不过较之先前,要微弱一些。
他顺着谢傥的力道,也不作妖,由谢傥把自己从这幅画面前拉走。
“很美的吧。”孙渡沉吟片刻,“《奥菲丽亚》就很美。”
他望着面无表情的谢傥,不知道他为什么扯上了这个问题。
“怎么了?”孙渡疑惑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谢傥没说什么,他回头深深地望了孙渡一眼。
“很美。”谢傥点点头,似是赞同孙渡的这个观念。
接着他又问,“那《麦田乌鸦》呢?”
《麦田乌鸦》就是那幅——因为极强大的情绪感染力——而流传甚广的梵高的大作。
孙渡看着认真地望着他的谢傥,他也没有想敷衍了事,随便说说,他想了想,斟酌道:“也是美的吧。压抑,绝望和痛苦未尝不属于美。只不过是现在大多数人都喜欢圆满的美,完美的美,符合心意、皆大欢喜的美罢了。反而是忽略了残损,扭曲,破败的美。”
“就像是一本书里面,大家都希望好人得到好报,恶人得到恶报,主角都和和美美。而那些本来是自然而然的悲剧的书,也许最后是有情人不得眷属,恶人笑到最后,却因为不被人欣赏,硬生生地被改成了迎合大众的结局。”
“这未尝不是一种对美的破坏。”
孙渡顿了顿,他和谢傥都停下了脚步,两个站在画展的一个小角落,用汉语窃窃私语般地交流,倒是没有招来什么人看他们。
周围的人,都匆匆忙忙忙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
谢傥安安静静地注视着他,似乎是在很认真用心地倾听他的想法。
他连眉头都微微皱了起来,和他平时办公事时严肃正经的模样没有区别。
也许是和谢傥相处多了,孙渡也变得喜欢和谢傥交流这些东西。他上个月住谢傥的私宅时,每当用过餐,彼此都有空闲,他们就经常聊这些。
有时候是书里面的一句话,有时候是一幅画,有时候是一个作家一个画家。他们两个一起在私宅的水塘边散步消食,边谈天说地。
本来孙渡不是一个喜欢和别人表达出来内心想法的人,他看着孟浪,其实端地藏地比谁都厉害。
但是谢傥太耐心了,也很认真,叫他孙渡也不自觉认真起来。
这一来二往,两个人也形成了特别的沟通交流的方式。
孙渡看着谢傥静静盯着他,就知道谢傥还在等他说完。
“我以前初中看《神雕侠侣》也是这样,不知道你看过没有,”孙渡轻轻回握了一下谢傥的手。
孙渡看出谢傥略有点茫然的表情,心下有点想笑,这种杂书确实是不像谢傥看的。他在谢傥的私宅书房里观察了,谢傥看的最多的,还是哲学艺术和长篇严肃小说一类。
他也确实想象不出来,谢傥一本正经地拿着什么中国的《陆小凤传奇》、《楚留香传奇》,国外的《花花公子》这类杂书,还在旁边批注——究竟是什么样子。
孙渡忍住笑意,只解释道:“一本武侠爱情小说,两个主角历经艰辛,最后还是在一起的故事。它原本是叫《天残地缺》的,我还是更喜欢它原本杨过与小龙女无缘人间的结局。”
谢傥点点头,表示了然。他心下却是记住了书的名字,准备闲时去翻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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