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什鹿鸣在幽州的时候周将军尚且舍不得伤了他一丝一毫,如今却在东宫被人强行安上了辔头、打上了刀鞘。
什大人心里觉得讽刺心酸,讽刺是对着自己,心酸是为了某人。
但他嘴里没这么说,他嘴里恭恭敬敬喊的是千岁。
太子问他委不委屈。
他说:“微君之故,胡为乎泥中?”
第二日上朝的时候,太子便以什鹿鸣在泾州治理有功,授其户部侍郎之职,以佐尚书余大人经济改革。
群臣咸称:“此乃本朝君臣佳话,太子真乃明君也。”
余嘉南在朝堂上慷慨其辞,将自己的改革野心一条条陈述出来。什鹿鸣想问一句什么叫“两税”,却发现堂上没有自己置喙的余地,于是索性闭嘴,做一柄挂着好看的“贵人之刀”。
直到军部来报,说幽州周颂强占白壁关,杀父杀弟杀妻,自立为帝。
太子震怒,朝野哗然,什鹿鸣面无表情。
太子问:“什爱卿,你也曾在幽州周家谋过事,此事你作何感想?”
什鹿鸣伏地跪拜:“此等大逆不道之徒,其罪当诛,至于其亲眷,亦皆是狼子野心之辈,死也就死了。”
走出宫门外才觉得步子虚浮。
周南曾经说:“什鹿鸣,有没有人说,你是天下第一号口是心非的家伙?”
新任的户部侍郎什大人苦笑一下——不过是求仁得仁,自作自受罢了。
第28章
最近什大人睡得不好。
一方面是重回长安京诸多事务需要打点,一方面是因为他新搬的府邸隔壁闹鬼。
郑大人当年遣散家眷,独自一人留在京中。十余年过去,当年被剥夺的家产虽已归还,郑家人却早就尽数回归故里,只在京中留了一处私宅。郑谷曾拜托田甫将其交给自己没有出息的徒弟们。余嘉南刚回京的时候在此处暂居,后来飞黄腾达,搬进了御赐的尚书宅院。郑大人这处,如今就便宜了什鹿鸣。
京地寸土寸金,毗邻的非富即贵,好巧不巧,这隔壁宅院主人是个熟人。
当年李之仪起兵勤王,尚还未收复京畿时,皇帝在山南道许下诺言,封他天下兵马大元帅,赐他京中此处宅邸。李将军赶走长安京的胡人皇帝,马不停蹄,一路西追,收复汾州,驻扎白壁关,直到他暴毙汾阳,实际上并未在这处御赐的院子里住过一天一夜。一开始李家妻儿被京官们客客气气从京外请进去,将军的军威日盛,金银珠宝就越流水一般地赏下去,里头人便也愈发质子般被密不透风地看管起来。李将军一死,倒是无人再顾李家人的死活。等到新皇帝忽然想起,这将军府早已人去楼空,余嘉南编了个好听的名目,又将这将军府重新抄家充公,解决了府帑之急。如今这被搬空的将军宅院,便跟隔壁的郑谷私宅一般,空落落并排在长安京的一隅,倒像一对相识无言的旧友。
什鹿鸣从田甫那里听得这些前尘往事,本未放在心上,只是近日夜深人静,总能听见小孩奔跑玩耍的声音,伴着一两句含混的歌声,顺着冬夜的风飘到院墙的这头,难免让人辗转难眠。听说当年李之仪有一个极其宠爱的孙儿,原本天资聪慧,被扣在将军府将近十年,不见天日,成了个只知道读书的废人,后来李将军去世之后,李家悄悄离开京畿,这小少爷也没了踪迹。若是好好活着,算来如今也有二十岁了。
什鹿鸣遇到周南的时候,周小将军也是二十岁的年纪,眉眼间掩不住的少年意气,又霸道又张扬。什鹿鸣比对方大几岁,又经历了长安京的一场漫长的风风雨雨,满以为拿捏得住这少年人的狂劲,到后面却不知道是谁先失落了本心。
什大人不是没有见过周家人熬鹰。他们把鹰捉回来,蒙上眼睛,断绝饮食,明暗不分地关上好几天,到头来,鹰总会驯服。
什鹿鸣自然知道自己奇货可居,可等到他千疮百孔地被拾回幽州时,那个人蒙着他的眼睛却说,别看,不痛了。
周南是有情之辈,什鹿鸣亦不是无心之徒,
老节度使周臣工早就说过,什鹿鸣不是凡鸟。
所以十指张开,终究是要飞走。
都说良禽择木而栖,偏偏天下的良禽都争先恐后要在同一棵树上吊死。
什鹿鸣刚回京城的头几天里,倒是常梦见旧人。梦见自己风尘仆仆从泾原赶回长安京,正碰见郑谷系颈以组,跪在玄武下,等着向即将
破开城门的突厥军俯首投降。
两人在门下相视良久,什鹿鸣看恩师一身狼狈,在马上取笑:“东门有人,何以累累乎若丧家之犬?”
郑谷报之一笑:“善哉,如今我见阁下亦复如是!”
“男儿莫要配金刀,收取长安着紫袍!
三军会,河东道,汾阳城墙高又高。
为君镇得山河定,回首荒坟生蒿草。
男儿莫要觅封侯,西北狼烟战未休!
开城门,舞长袖,是非难定恨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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