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六岁，还是十八九岁？记不大清了。”他回忆了一下，却没有准确的时间，“你看，我现在过得挺好吧，人模狗样的，可我原来就是一个劣迹斑斑的人。”
季淮川微微皱起眉头，看着对面的人，明明脸上的表情都已经那么难看了，还偏要用轻松的语气说出来。
他问：“因为什么？钱吗？”
“对呀，钱，可真是个了不起的东西。”他端起杯酒，季淮川还来不及阻止，就见他猛喝了一口。
他将杯子放在桌上，紧紧的攥住，“你说的没错，你从出生就带来的东西，却是很多人去拼了命都想要的。”
季淮川想起之前随口说的话，后悔不迭，以往只当他是洒脱才不在意，没想到还有这种过往，“你为什么要去赚钱？那个年纪不是应该在学校吗？”
陆星灼嗤笑一声，点了根烟，见对方没有阻止，深吸了一口，吐出白色的烟雾。
“因为我有个混账父亲，他抛弃妻子。我妈就带着我离开，来到了人生地不熟的这里。”
透过烟雾，季淮川见他有些迷离，似乎陷入了回忆中。
“有天我放学比平时的早，结果看到本应在公司里上班的她在扫大街，一个男人在她面前故意吐了口痰，大声嚷嚷叫她赶紧处理了，她却一声不吭佝偻着腰埋头打扫。然后我就把那个人打了一顿，去学校把学退了，我要去赚钱……”
说完，一阵良久的沉默。
季淮川知道事情绝不像他说的这么简单，“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一支烟燃尽了，他放进烟灰缸里，抬眼看着季淮川：“我想让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些事我不想说，但你也知道肯定还更难堪的。”
“是。”
“你有什么想法？”
问完这个问题，他忽地有些轻松，这些往事好像并不像以前那般沉重了。
当然，他的主要目的还是在于让对方退缩，如果能做回朋友，那自然是最好的。
他不得不承认，此刻竟然有些期待对方的回答。
“你辛苦了。”季淮川安静的说道。
陆星灼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似乎根本没料到是这个结局，见他说的似乎是真心话，原本暗淡无光的眼睛，蓦然点燃起了一圈光亮。
“我从小就是家里安排好的，上贵族学校，见识上流社会，接触到的资源都是好的。所以，你说的那些我确实都没经历过。但我一想到那么小的你，要背负这么多东西，就觉得你很勇敢。”
季淮川微微放松身体，不再那么僵硬，他知道对方只说了冰山一角，但足以窥见他那时的生活，也明白了一直以来对方深藏在心底深处的自卑。
“你现在有事业、有家人，还有朋友。尽管遭遇了同龄人不能承受的事，可你还有一颗善良的赤子之心，真的很勇敢。”
陆星灼没有回话，看了他一眼，起身就往外走，“我出去一下。”
陆星灼快步走到休息室，路过的周楠见他脸色不好，忙上前，却被他喝止，“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陆星灼双手撑在桌子上，喘了几口粗气，才抬头看向镜子。良久，才看着眼眶微微泛红的人笑了。
“妈的，感动个什么劲。”他小声骂道。
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那句话，也没人跟他说过勇敢，真的是这样吗？他甚至怀疑对方是哄骗他而已。
可是……管他呢，既然有人说他勇敢，那他就是勇敢的！
“你还好吗？”季淮川敲了两声门，在外面问道。
周楠摇头阻止：“不好意思，季先生，他说不让人进去。”
刚说完，门就打开了，陆星灼看起来并无什么不同，语气轻松道：“我要回去了，你呢？”
季淮川自然地接道：“你喝酒了，我送你。”
“好。”
两人并肩离开，周楠进房间收拾，在桌子上，发现了一张有些湿的纸巾。他不可思议的回头看，人却早已不见踪影了。
—
陆星灼站在校门口，学校是当地有名的大学，红砖绿瓦，在当地很有名气，甚至成了旅游景点。来来往往的学生时不时用英语交谈，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他百无聊赖的看着他们，从校门里跑出来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看见他，笑着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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