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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止戈正逢年轻气盛,百般愁结堵在小腹不得纾解。他跟母亲长大,母亲又严于律己,对男女之事的理解来源于同村伙伴之间的口口相传,盖因平日农活做得多,回家时筋疲力尽只想倒床不起,因而自行纾解的次数极少。

这夜他做了个梦,梦中已有绵长回味,醒来只怕更有无限遐想。然而在入睡时清晰的梦境,醒来后竟然全无,他只记得一具肌肉分明肉体。

被褥一片湿润,江止戈回味起昨晚感觉,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什么都不懂。他是小子,陆言也是个男的,两个男的算怎么回事,难不成姑娘扮多了,他当真成了姑娘?

江止戈两颊像是被滚烫的蒸汽熏着,他闻着味重,晾在院子里又怕被闻见,便搬了两张椅子在屋里,架着被子阴干。被罩拿去洗,为了不惹陆言起疑,他还特地洗了衣服刷了鞋。

陆言见他洗那么重的被罩,浸了井水更是湿沉,走过去想帮忙,江止戈干脆用自己的身子挡住木盆。新鲜皂角的味道好闻的紧,好像一种惊心动魄的花开。

“老爷说他肚子饿了。”陆言不敢抢,怕碰了手碰了胳膊,他定然要撑不住。

早饭老爷几乎没吃,江止戈提防着老爷唤肚子饿,饭还搁在锅里,可以随时烧灶加热。江止戈在裙子上擦干净手,井水浸过的手指根根白净,白萝卜心似的:“搁在锅里了,我去热,你先回去吧,老爷离不得你。”

趁热饭菜的功夫,江止戈把床单拧干水晾晒好,凑上去小猫似的闻了闻,鼻尖闻不到异样气味,只剩下井水的冰凉和皂角味,自觉没问题,才心满意足。他特意盯着那一块儿使劲地措,措得快要透明才松手。

给老爷送了饭,江止戈便跟陆言说他出去买菜,今儿出去的本就晚,再晚就没新鲜菜了。

陆言知道新鲜菜都是给自己准备的,忍不住叮嘱他记得早去早回。

老爷吃了一口便故意吐一口,瞪着眼,吵嚷着南瓜粥不好吃,不吃不吃的又闹着饿,陆言本想煮蛋羹,但江小歌买菜去了自己也无暇看火,只得去厨房找点配粥吃的小菜。

江小歌出门了,她洗干净的被罩和衣服在绳子上凉着,光天化日下,那么干净纯粹。陆言忍不住贪心多看了两眼,好像看见是衣下遮遮掩掩的滑溜身子。陆言透过窗,看屋内两张椅子上架着床被在晾,顿时明白了什么,羞得面红耳赤一股脑闯进厨房,脚尖还被门槛磕了一下。

陆言脚尖疼得厉害,脱了鞋才发现指甲下有淤血,整个指甲紫青,不过这还算不了什么。

在屋子里闷着晒不行,得去外面晾晒,见见风和阳光。刚才还羞愧的陆言,现在就不顾男女之嫌,许是心底已经把江小歌当自己媳妇的缘故。他推开门,准备抱起被子,没有闻到葵水的味,虽然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味,倒是闻到了一股他更熟悉的味道。

这味道陆言再熟悉不过,当然他只熟悉自己的,他又不练童子功,到现在还是个童男子也不是他的错。

只是江小歌的被褥上为何会有这种味道?陆言环顾整间屋,没有多余的东西,不像是个姑娘的屋,是什么人闯入了她的屋!那一瞬,陆言怒火中烧,只觉得被居心叵测者冒犯了。

陆言的视线转移到窗台,晒着两只鞋,上面搭着素色的鞋垫,只有密密麻麻的针脚,连朵花都没绣。江小歌的脚不小,他一直以为是没裹脚的缘故。裹脚的姑娘好嫁,但是在他们村里,裹脚的没法做重活,有一半的地都是女子种的。现在看起来,倒像没长开的少年的脚。

不会绣花的姑娘,大脚的姑娘,有力气的姑娘,佯装羞涩内里却活泼的姑娘……陆言不敢相信,他以为的那个姑娘,居然是个少年?可这怎么验证?叫她脱了衣服给自己看,不是就娶她,是……如果江小歌是个少年......

老爷还独自在屋内,陆言不敢再继续待下去,握紧拳头一拳垂在床边,狠狠地把郁闷发泄出去。手感像是里面有东西,他已经窥视了江止戈的秘密,而秘密却勾在一起,一个接一个叫他发现。他掀开褥子看见个纸包,因为刚才那一拳头力气太大,纸包破损,露出点白色粉末。

这个叫“江小歌”的少年,男扮女装,床下藏着一包蒙汗药,城门口还贴着自己的通缉令。

第十三章 言明

陆言端来一叠酱菜,就着南瓜粥很是下饭,老爷吃了大半碗。他一勺一勺地满满地喂,像是每一勺里盛的都是他的心。他几乎可以猜测江小歌潜伏在他身边来做什么,只是那么久的了,没有成功,这个潜伏未免也太失败了。

江小歌买完菜回来,发现屋里的秘密被揭穿应该会逃。他逃了,陆言就让他逃,然后假装从未有这么个人。其实本来没有“江小歌”这个人。陆言觉得他像是做了一场梦,恍惚间,梦惊梦醒。

他一走,他们也要走,就在今晚。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下去,哪怕老爷已经病入膏肓,那些恨他的人也不会放过他。

江小歌没有走,他照旧做好午饭,见陆言没有来端,便自己端着送进去。身上穿的还是那件白得的大裙子。

陆言看着江小歌把饭菜摆在桌子上,始终不敢抬头,也不像往日那般黏黏哒哒地叫“老爷”然后缠过来。

江小歌摆完饭菜就走,裙摆随着他的转身蹁跹,像一只大蝴蝶,在陆言眼里,没有哪个姑娘能像他这样把裙子穿的如此好看。

晚饭还是江小歌送来的,顺带收走中午的碗碟,还是一眼都不敢看。

陆言不知道江小歌为何不肯走,他就不怕自己杀了他?就算他不走,自己也要走了。陆言仔细给老爷掖紧被子,端着碗碟去了后进院。

白天洗的衣物在黑夜里飘来飘去,像只白衣女鬼,用的是小孩恶作剧的拙劣手法。江止戈蹲在井边洗碗碟,许是知道已经被识破再掩饰毫无意义,裙子拢起来搭在膝前,露出一截洁白的小腿,脚是大的,屁股是扁的,是少年的身子。

陆言走过去,把碗碟轻轻放进盆里,抬头时发现面前确实是个粉雕玉琢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江止戈默不作声,刷完碗碟,起身端去厨房。

陆言坐在厨房前的台阶上,不声不响不做表态,眼角的余光盯着缓缓飘摇的蓬勃裙角,直到裙角不见了,脚步声停在身后。

这个人随时都可以杀死自己,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江止戈用裙子擦手,又一根一根地擦手指间的水,像是上面有什么黏糊糊的。

“你究竟叫什么名字。”陆言想象着身后的人,不卑不亢,心念安然,仿佛这个人与他处了一辈子。

江止戈看着自己的手指,眼神沉下去:“我确实姓江,我爹叫我止戈……”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像是要融为一体:“化干戈为玉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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