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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会，她在汽车站当售票员，生生嫩嫩的水灵灵一小姑娘，多少老司机在她面前一脸矜持，欲言又止，送花看电影，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个也没答应。

后来碰见自称是大学生的萧或一，每个礼拜来回一趟，四五个窗口不管排队人多人少，都会排到她的窗口前面来。

她哪里知道这人的花花肠子，她只听她讲话斯斯文文，人清清爽爽的，乐意与她亲厚相处。

萧或一约她去电影院看电影，骑自行车上天桥，权当是姐姐妹妹去逛街玩乐。快意也不尽然，她还记得萧或一骑了自行车载她下天桥的时候差点绞断她一条花裙子，滑下天桥，风呼啸而过，刺的眼角有些疼，逞入梦里。

周粹睁开眼，侧过身子，庆幸没有一道水痕浸在枕头上。

这是怎么了，又梦到那些破事。

她起床的时候邓漱新已经去上学了，她想着她会在路上随便买点什么吃，周粹经常值夜班，白天睡觉，没时间给她做早饭，邓漱新应该也早习惯了。

出了门，天还在下雨，不知道邓漱新那家伙出门的时候带伞没有，她突然想起关于小时候的邓漱新一件事。

好像是一个大雨天，她在家里做好饭等邓漱新回来吃，左等右等不见人，决定出门找一找的之前，她打算先打个电话给学校，电话还没通呢，邓漱新满身湿透回来了，两手空空，显然没带伞。

周粹赶忙拉着她去洗澡，问怎么湿成这样。

这是个多余的问题，邓漱新被拉去浴室的时候一言不发，直到周粹要跨出浴室门，邓漱新才憋出几个字。

“我在等。”

在等雨停吗？还是在等她来送伞。周粹觉得这孩子实在是有些固执，当时打个电话给她也好啊，然而周粹也不确定她接到电话的时候在不在忙，她会去接她吗？要不怎么说这孩子倔，哪怕就别人的伞也行，非要淋着雨回来，之后果然病了一场。打这时候起，邓漱新专注的著意于天气预报，天气预报可不可信没人能确定，至少那孩子再也没那么狼狈过。

那件事好像发生在邓博走了之后不久吧，周粹那一阵提不上多失意，只是有些没精神，她要管的闲事太多，分不出多余的时间对付一个孩子的小情绪。

现在想来，周粹有些后悔。

想到伞的事，周粹又记起昨天交到萧台异手里那把伞，能不能借着还回来的机会见上萧台异一面，周粹这样想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又不是白娘子和许仙的故事，那两人是早有一番蠢蠢欲动，盘算已久只要一个机会，一切便水到渠成似的，有没有那把伞都一样，白娘子不会放过许仙。自己和萧台异算什么呢，没有的事。

她在心里下了结论。难道不是心里有鬼才急急切切不留余地的否认，不是说给别人听，要说给自己听。

就像邓漱新对于天气的好坏一定要知晓似的，周粹对每天份送到她工作酒店的报纸也有着小心思，这两人不愧是母女两。

她有个习惯，如果当天发生了某些印象深刻的事，不一定是要值得纪念的事，所以很有可能是坏事，她会藏一份日报。

她过去的时候，清洁阿姨正要把昨天的旧报纸回收，才一天过去，昨天就显得毫无价值要被弃之不顾。周粹没有自期慧眼识珠的本事，她还是像以前把一张报纸折四下，或者五下，不讲究，塞进办公桌里，下班打算带回去。

把报纸折起来的时候，她顺势看了眼那些黑色的标题，看见谁把井盖掀了这种缺德事，再折一下，看见一个女大学生出去旅游随即失联，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时刻有意外甚或人为的不幸发生，而她的昨天，也是邓漱新的昨天，萧台异的昨天，周粹不能确定学校那挡事和遇见萧台异算好还是不好。

“又在这里收破烂呢。”一听这阴阳怪气的腔调，周粹头也没抬。

吴向楼走上去未经同意把她手里的报纸又展开看了一眼：“不是今天啊，昨天的报纸，说说吧，昨天又有什么好事。”吴向楼知道周粹收集报纸的习惯。

周粹一把夺过，“昨天被小孩学校请家长了，值得记上一笔。”

吴向楼啧啧嘴，“难得啊，你们家邓漱新不是从来不要人操心吗。”

周粹看了她一眼：“就是乖得过了头。”

周粹也不明白，在外人眼中，邓漱新就是一个特别纯良别人家的小孩，学习好，懂礼貌，不要人操心，但是只有周粹明白这破小孩有多恶劣，怎么别人都看不见呢。她这种想法也很奇怪，哪有家长嫌小孩子的外在印象太好的。

吴向楼把工作铭牌戴在胸前，期待的看着周粹：“你要是觉得一个人管不来的话，说真的，我前几天跟你说过的那件事要不要考虑一下。”

周粹皱了皱眉：“我四十岁了。”

“这算什么，你看那些楼下的老太太老太爷还要搭伴跳舞呢。”

“我还有个孩子。”周粹再次拒绝。吴向楼噗呲一乐：“这就更好办了，那个人也有个孩子，和你家的差不多大，上初三，说不定还和你家的在一个学校，改天我问问。”

“我...”周粹还想说什么，却是不好讲什么，说实话，她就是不想，这些年，不少人给她介绍过对象，她都是婉言拒绝了，这一次，不知是不是碍着吴向楼是她为数不多在同事里合得来的，让她没能果然拒绝，更何况她又想起前阵子邓漱新她外婆催着她找个对象的事，那句拒绝更是说不出口。

但是，昨天，就在昨天，她遇见了萧台异。通过萧台异，能不能接触到萧或一的消息呢，这些年，萧或一如果一直留在本地，为什么不来找她，好像也没有来找她的理由，毕竟，当初是萧或一先选择的离开。

渐渐她就出了神，吴向楼说什么她也听不见，吴向楼看她那个样子，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也纯属多余，即使周粹没再想方设法搪塞，但是她的神情都写着不乐意，那更是一种严正的抗拒，就说明这件事还没到时候，要先缓缓。

第四章

体育课，因为下雨，兴致就没了一多半，学生凑成堆在教室里谈天说地，邓漱新看了一小段书就放下了，不是因为吵，是因为她们手里的辣条，吃起来挺香，邓漱新也爱吃，但是不吃的时候，冲鼻味道在教室里伸出触角四处滋蔓，偏偏下雨，那股味道还滞壅沉重的久久不散，邓漱新被掐住了喉咙似的难受。

她走出教室门，方觉出无处可去，又不想回去，思来想去她去了医务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