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的采光其实并不是特别好,明明是大清早,光线却透不过玻璃,室内显得十足的幽暗。点着几只蜡烛照明,一进教堂就像是身处黑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到做礼拜的时间,教堂里没什么人气,一排排的长椅都空着,更显得教堂气氛肃穆且带着神秘的宗教压迫感。
……不,还是有人在的。
大堂走道的尽头,那个神父常站的位置上,有一名身着修身黑袍,肩上搭着猩红色祭披的白发青年正背对着通道,似乎是在进行祷告。
挂在墙上巨大的十字架与虔诚的白发信徒构成了一副古怪的静默画面。
“你好?”轰炎冰有些犹豫地开口。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教堂里,显得有些突兀,他下意识闭上了嘴。
“……奉主耶稣基督的圣名祈求,阿门。”那不知名的神父念完最后一句祷告词,合上了手中厚重的书页。
他转过身,与轰炎冰正视。
青年白发褐肤,配以庄重的神父服饰,神的传教者带着仁慈与怜悯,嘴角抿起一个神职人员特有的、能够安抚人心的微笑,比阳光更深邃一些的金色融化在他的眼底,像是浓稠的黄金蜂蜜。
“你好。”他柔声回答。
对方友善的态度令轰炎冰放下了一些拘谨,甚至还隐约萌生了一些好感,毕竟这位先生看上去比面部表情管理失衡的言峰神父要和善多了。
轰炎冰问:“请问言峰神父在吗?”
“言峰神父?”白发青年笑了一声,“我就是啊。”
“……嗯?”
白发青年手持圣经从台子上走了下来。
晨光被教堂的窗户割裂成窄而长的光柱,隐约投射进来,像是某种纱织的挂帘。
随着他的前行,那些光芒轻柔地拂过象征着热爱与殉道的猩红色祭披。
“我名为言峰四郎,是隶属于圣堂教会的一名神父。不过我想,你要找的一定是我的弟弟言峰绮礼吧。”名为言峰四郎的白发青年在轰炎冰的面前站定。
“……言峰神父?”
“叫我四郎就可以了。”
“哦。”
轰炎冰忍不住想,“言峰”该不会全家都是神父吧?原来神父还是家族性的职业吗?
言峰四郎微微一笑,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来人脱口而出、略显惊讶的问话所打断。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言峰绮礼站在侧门的入口,脸上的表情在经过短暂的错愕之后,很快恢复到了日常面无表情的状态。
言峰四郎偏头看向自己名义上的弟弟,平淡地打了声招呼:“绮礼,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大概有二十年了吧?
言峰绮礼的心情有些复杂。
言峰四郎是他的父亲言峰璃正带回来的孩子,收养前的名字和身份无从而知,但收养后毕竟是言峰绮礼的义兄,言峰绮礼还是比较清楚他的情况的。
言峰四郎所属部门是圣堂教会第八秘迹会,专门负责回收和管理圣遗物。听说他和其他同僚完全没有互动,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典范,这倒是和言峰绮礼作风相似。
不过,两兄弟的关系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甚至可以说是熟悉的陌生人。造成这种冷淡局面,倒不能说是言峰绮礼的原因,更多是出自言峰四郎本身。
“你不是去中东了吗?”言峰绮礼的语气和他的表情一样僵硬。
在他印象里,言峰四郎就一直在避免与自己有过多的接触。成年后更是以教会任务为由,跑到中东那种还在打仗的地方去收集圣遗物,将近二十年都不回家。
言峰绮礼曾一度怀疑,是不是他的义兄对他有什么意见才避他如蛇蝎。譬如,担心自己养子的身份会分走父亲的宠爱、弟弟与哥哥反目之类的,又或者是言峰四郎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面对他,总该不会是他父亲的私生子吧?
反正每次和言峰四郎产生交流,言峰绮礼都不太自然,而言峰四郎也是同样的尴尬,只是表面上完全看不出来罢了。
言峰四郎,真名为天草四郎时贞,是第三届圣杯战争爱因兹贝伦阵营作弊召唤出的英灵。因为接触了大圣杯而被强制受肉,拥有了肉身之后,被当时圣杯战争的监督者言峰璃正收养,化名为言峰四郎。
目前,这名以解放全人类为最高目标的英灵正面临着被自己最难搞的义弟搭话的窘境。
——这个“最难搞”,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难搞。
言峰绮礼是一个虚无的男人,他对自己的存在意义与业障感到苦闷。
言峰四郎想让义弟从迷茫中解脱出来,但在意识到对方心灵层面的“扭曲”后,言峰四郎觉得自己还是离得远一些比较好。解放绮礼一个,就得令其他人遭殃,这样的假设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于是,言峰四郎还是放弃了,并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办法和义弟正常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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