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来也奇,这株草同霜石相生,植根久了那另一半已经生出精石一样的霜枝,眼下就算枯死了也相生不离,上头的精魄还和下雪似的漂亮。我估摸着,这草怕是千年成仙被挖了魂芯出来,不然,哪能在只有地气的树洞里还能长的?可惜才几年功夫就莫名枯死了,不然我来照顾,一定还能活一百年。”
“师弟,不要肆意揣测。”师兄咳了几声,打断他的胡说八道,“我们找铸剑师来看过,说这质地能直接作纯阳气宗的兵器,镶个剑督就行。”
“啊对,道长,就是这剑坯比较难取,卡死在树杆里,我们取不出来又怕硬劈树杆弄碎。听同门说,纯阳的吕祖曾得过差不多的兵器,就想找你们纯阳宫的来,或许合适。”
万花师弟说完扭头,却见道长慢吞吞跟在后头,表情木然,神思飘忽,已然拉开了一大截,身旁的小道士还时不时回头等他。
万花师兄也跟着站定,宽慰道:“道长不用介意,我等不使剑不懂其中奥妙。纯阳道长必定气场相合,不妨一试。”
从前的奇花异草已长得很高,远远望过去已成荫。寒青云点点头,目光越过他们,看到树洞里的模糊枝条,一步一步走近。
他走得很慢,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却坚定,师侄先一步停下来,远远地等着。万花师兄弟终于也觉得有点气氛异常,互看一眼,没有再出声。
他们看他驻足,缓缓伸出双手却犹豫不前,视线一遍遍落在枯木的霜玄二枝上,像要触到的不是枯枝,而是飘忽不定的命运。
万花师弟等了许久不见他动作,刚想踏出一步相帮,却给一旁的师兄扯了回去。
寒青云目光微动,指头扣住轻轻用力,枝条便从树洞里完好地取了出来。
“这怎么可能?!”万花师弟第一个惊起,瞪着自己师兄道,“我试了很多遍,根本弄不出来!师兄,你看……”
万花师兄点点头,显然他也试过。
见了光,枯木像刹那生辉,霜枝璀璨,玄枝润黑,上头沾了一滴细小的朱砂,一阵浓烈的药香随着枯枝的取出弥散开来,清苦绵长,独一无二。
远处驻足的师侄见了,忍不住探头探脑。
“这……芝草药香啊,这味道这么浓,我怎么从前没闻过?”万花师弟再次惊异,“这么好的千年墨芝,要是入药,起死回生啊!可惜就这么枯死了,好浪费,怎么就枯死了呢?”
万花师兄赞叹于剑坯的神奇,一时忘了阻止自家师弟,任他东一句西一句又开始胡扯。
流洲木,玄枝已谢,霜枝犹存,傲霜凌雪恰似寒梅落英纷纷,是谓昆吾之精。这是古早时听来的吕祖传说。
寒青云缓缓将枯枝抱在怀里,唇瓣翕动,轻轻念了一个名字,旋即贴近心口,俯首贴面,缓声问道:
“归期……可有期?”
风过,药香缓缓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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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曾说,人一旦记住了,就不会忘记,只是没能想起。
寒青云本不需要换兵器,是师兄荐他去的。从他踏进花海的那段路开始,便一点点想起来,想起点点滴滴,想起惊险与离别,还有相伴余生的承诺,还有未来与共的光阴——
最终想起被抹去的一切,不再忘却。
他身处纷争的世界,带着这柄剑游历山川,去过许多地方却仍未看破江湖。后来师父过世,他便渐渐淡了江湖,住在华山一隅,十年,二十年……连师兄也不在了。
时间过了很久,久到他发色霜白,久到别人不再称呼他寒道长,而是改叫“昆吾道人”。
后来人们知道,有个昆吾道人住在华山深处的小院子里,那里终年飘雪,雪大的时候能堆得一人高,只有开春能找到路。
他们都说他在修仙,连探险到他的院子找他玩的孩子们也这么说。
那么多年过去了,孩子们开始老去,又有新的小道童找到他,天不怕地不怕地求他说说神仙的故事。
他便说了“寒青云”的故事,哪怕这世上,已经没有人认识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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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晴,寒青云睡得很好,起了个大早,缓缓地抱剑出去看雪。
山下已经入春,山上积雪不算厚,视线所及茫茫泛白,露出的岩石明晃晃地像一盏盏山间的灯。
他惯例站到露台上,迎风而立,衣袂飘扬,在日光下将怀里布包的佩剑露出半截。
玄枝墨染,霜枝落雪,和才取回时一般无二。
时间的确过了很久了,流年让他须眉霜白,冠后的银发也似拂尘,只未改他的容貌,让他足以媲美任何一个仙者。
可他尚未成仙。
年轻的时候他曾有许多期待与理想,而如今,他会时常想念在山下渡过的年岁,想如果不是战乱,他们一起渡过人生百年,会不会十分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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