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啊,被冷风裹着,凉透了夜色,也冻透了夏母的心。夏母鲜少出门,来北京匆忙,穿得少了,夏父的衣服她又不肯穿。两人急匆匆往医院赶,快到医院时,夏母突然站下,夏父停下来看她,握着她的手,坚定地说:“别怕,有我,你们娘俩儿,都不会有事的。”
夏父和夏母没有贸然去见夏未央,而是先去找了医生了解情况。被告知,孩子外表体态看起来并无异样,但是精神状态欠佳,希望父母和孩子沟通时也要注意语气,不要大声,更不要呵斥,也不要突然做过分亲密的动作,“你们现在就把她当做一个很自闭的小孩子,什么都要慢一点,柔一点,让她知道,她不会被伤到,你们没有恶意。”
“我们当然没有恶意!”夏母的语气有些凶。
“您误会我的意思了。”医生好脾气地解释,“我是怕家长心急到发火,虽然你们是关心,但孩子现在心里无法承受那个程度的关心,希望你们的方式能柔和一点,哄着她一点,她难过,你们看着不是更难过吗?”
医生千叮咛万嘱咐,“尽量别哭,也别把她当做一个病人,懂我的意思吗?”夏父点点头,“我懂,我的孩子是个正常人,让她接受现在的自己,后面才能推进下去。”医生也点点头,总算还有个理智一点的。
陆宇涵和夏父、夏母打招呼,“她下午睡醒一觉,就一直在发呆。”夏未央每天做的最多的事除了睡觉,就是发呆。
夏父一再安慰鼓励夏母,告诉她,“不管怎么样,都不要当着孩子的面哭。”夏母当然不想哭啊,可是,推开门那一瞬,她看见自己的宝贝,坐在靠窗的床边,身体佝偻着,低着头,一动不动。
夏母手捂着嘴巴,泪水已经下来,夏父心里轻叹一声,将夏母带出来,轻声说:“说好了的,不哭的,恩?”夏母咬着唇,哭着说:“你没看到吗,她瘦了那么多。”宽松的病号服好像怪兽一样要吞了夏未央。
几次反复练习,夏母站在门口,终于能做到,看着夏未央的背影不哭了。
“未央~”夏父低沉的声音,轻缓地叫了声,夏未央看起来毫无反应,“爸爸妈妈来了~未央~”夏母强忍泪水,“妈妈来看宝贝了~”夏未央缓缓回头,看了一眼正在走向她的两个人。她的第一个表情是慌乱,第一个反应是手抓住一旁的桌角,在夏父和夏母又上前一步时,她站起身,贴着桌子和墙壁之间的角落站了站,身体倚着墙壁,双臂也紧紧贴着墙壁,一点点往里面蹭,直到躲进了窗帘的后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探着头在看。
“宝贝儿~妈妈来了~是妈妈啊~”夏母让自己笑,但心里却泪流成河,她的孩子啊,怎么就变成这样子了?夏父放开她的手,夏母一个人,一点一点地靠近。夏未央身体始终紧绷,但没有再往旁边躲,夏母明显注意到,她靠近时,夏未央大力吞咽口水的动作,她小时候怕黑,怕一个人,做恶梦都会是这样。
“宝贝儿~妈妈来了~有妈妈在~什么都不用怕~”夏母知道要怎么对待自己的孩子,剩下最后的三步,她没有走。夏母缓缓伸开双手,轻轻拍了拍手,“宝贝儿,到妈妈怀里来~妈妈在~什么事都不会有~”夏未央呼吸有些急促,目光直直地望着夏母,流露出了一丝渴望。
“恩?宝贝儿,没事~有妈妈在,有爸爸在~什么事儿都交给爸爸妈妈,宝贝儿就到妈妈怀里来,好好睡一觉~”夏母自然也看出了,孩子对她的渴望,她黑漆漆的眸子眨了眨,似乎还在确定,这是不是真的?
陈母轻轻拍了拍手,吸引着夏未央的视线,她细碎的步子往后挪了一点,向着床的方向,“来~宝贝儿~很晚了~该睡觉了~”夏父这时候轻声和陆宇涵说,“把主灯关掉,点床头灯吧。”房间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夏未央抓紧窗帘的手明显抖了一下。夏母往后退了一大步,和夏未央的距离一下子拉开,“妈妈……”很小声,也很短促,但是很真切地叫了声,夏未央因为夏母那一步,身体往前倾,似乎要跟过去,但是又不敢。
夏母身后就是床,她坐到床上,笑着说:“大床可软了。”夏母蹬掉鞋子,侧身半躺着,冲着夏未央招手,“来~宝贝儿~该睡觉觉了~”夏未央这一次,反应快了一点,她手放开窗帘,直直地往前走,步子很缓,夏母一直在夸她鼓励她,“宝贝儿今天可真乖,过来和妈妈一起睡吧~”夏未央终于走到了床边,夏母按捺住心中的急切,温柔地牵着夏未央的手,夏未央抖了一下,没有躲开。
夏母将人拉到身边,自己也跟着坐起来,仰头说:“过来~让妈妈看看,妈妈的心肝宝贝儿~”夏未央低着头,身体还有些紧绷,“宝贝儿,到妈妈怀里来~”夏未央鞋子都没脱,就爬**,夏母往自己怀里搂了搂,夏未央身体惊了一下之后,才慢慢软了下来,直到最后,整个人都窝在夏母怀里,这样似乎还不够,“被子。”夏未央简短地表达自己的要求,夏母把被子拽上来,盖住夏未央和自己,夏未央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使劲儿地往夏母怀里挤。
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丝安定。人,很快就睡过去了,夏父将被子轻轻拉下去一点,让夏未央的小脑袋露出来,也给夏母擦了擦眼泪,陆宇涵背过身去,也偷偷抹了泪,同时松了一口气,到底是家人。
今天的未央,很勇敢啊,说话了,还主动靠近一个人了,尽管那个人是她的妈妈,但对于夏未央来说,都是不易的一件事。陆宇涵有种,看着自家孩子在成长的感觉。
第132章 来啊互相伤害啊7
半夜,夏未央哭着醒来,夏母安抚着她,把人拢在怀里,吻她的额头,哄着她:“噢噢~宝贝儿不哭不哭,妈妈在呢,恩?睁开眼看看,妈妈在呢~”夏母心疼,她吻到了孩子的泪水。
夏未央醒来,泪眼望着夏母,直直地看了她半天,才止住了哭声。夏母没有问她为什么哭,小孩不想说,谁都问不出来,小时候就是这样。夏未央往夏母怀里挤,夏母也抱紧她,夏未央终于又昏沉沉地睡去。
睡了没多久,夏母感觉到,怀里的孩子翻腾的厉害,她左右翻腾,身体想蜷缩,夏母抱着夏未央的腰,将人固定在怀里,不想她缩在被子里,太闷了。蜷缩不成,夏未央似乎极度痛苦,她呜咽着,呓语着,抽泣着,昏睡着,翻腾着……
夏父和夏母一样根本睡不着,两人过来,让陆宇涵去其他房间找病床借宿去了。
深夜里,医院很静,夏父听见孩子难受的声音,他悄无声息地起来,看见妻子眼角的泪,也看见她怀里女儿的泪,夏父心里很不是滋味。
天亮,夏未央醒了,在夏母怀里,她睁开眼,眼睛疼。夏母闭着眼睛,好像还在睡着,夏未央就安静地窝在夏母怀里,往她身边蹭蹭,深深地呼吸。夏母不由得加深怀抱,夏未央仰头,一直仰头望着夏母。
夏母能感觉到,孩子在看她,不过故意没睁开眼。好一会,夏未央似乎躺不住了,她头顶蹭蹭夏母的下巴。夏母轻轻笑了出来,夏未央仰头,目光相遇,夏母还在笑着,夏未央也学着她的样子,笑。
夏母抬手刮刮夏未央高挺的鼻梁,柔声逗她,“小淘气,醒了?”夏未央咧嘴笑,点点头。夏母揉揉她的小耳朵,“饿了吗?”夏未央又点点头,似乎被揉的耳朵痒了,她偏着小脑袋,蹭蹭蹭,蹭了夏母的胸口,憨憨的样子,有点熟悉,好像小时候的夏未央。
“那妈妈起来,宝贝儿也起来,咱们吃早饭,好不好?”夏母哄着问她,夏未央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夏母挠挠她的小下巴,“都不跟妈妈说话?和妈妈一起吃早饭,好不好?”夏未央还是点头,就是不肯说话。
夏母也不强迫她,娘俩起来,夏父也从门外进来,笑着说:“两只懒虫啊,都起来了。”
陆宇涵掐好了点,买了早餐进来,“我买了小米粥,还有鸡蛋羹和包子。”夏母看她小脸有点红,“外面是不是挺冷?”
“不冷不冷,我是跑热的。”陆宇涵伺候夏未央那么长时间,知道她爱吃医院门口正对面的粥铺的小米粥,还爱吃,十字路口的素馅包子,还有,靠边的那家鸡蛋羹。
夏未央就跟在夏母身后,夏母去哪,她跟着去哪,似乎真的回到了小时候,喜欢粘着妈妈。不管何时,只要夏未央和夏母的目光相遇,夏母一定是笑着的,那种笑发自内心的柔,让人无法抵触。陆宇涵有些羡慕,她的记忆里,她的母亲从不会这样的。
每每夏母面含笑意时,夏未央本来面无表情的脸,都会出现变化,她会长时间盯着夏母,盯着她的笑脸,学着她的样子,嘴角扯开一点点的弧度。夏母笑意加深,夏未央的眉眼也会弯着,长睫毛颤着,很可爱,陆宇涵觉得,夏未央怎样的都可爱。
对于夏未央是否住院这件事,夏父和夏母意见相同,不让孩子住院。哪里都不如家,家里有夏未央熟悉的一切,对于夏未央在北京发生的事,他们还没有头绪,“没事,咱们先回家,我把你们娘俩送回去,我再回来。”夏父打算找找北京的关系,也打算和连教授聊聊。
“恩。”夏母真是一刻都不想呆这里了。
“阿姨,我、我能跟你们一起吗?”陆宇涵问的小心翼翼。
“你不上课?”夏母问,“听你口音不是本地的。”夏母意识到,作为长辈,她的失职,眼里只有孩子,根本没注意陆宇涵。此刻,夏母才意识到,她得多谢谢陆宇涵。
“我休学了。”陆宇涵轻声说,“我不会打扰到你们的,我在阿姨家附近租个房子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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