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慎修毫不慌张,道:“出去透透气。”
“那小深呢?”
我无奈地一笑,说:“我胸闷气短。”
四姨抿嘴笑道:“八点半之前回来,别迟了。”
“知道了。”
我俩嗖得从后门出去,和做贼似的快步绕出后院,直奔东水桥。
东水桥上的那家杂货铺果然还在,卖极便宜的零嘴,像什么牛皮糖,叫香菇牛肉的咸豆干,五毛一把酸得倒牙的柠檬糖,也卖绿玻璃瓶装的青岛啤酒,又干又硬的铁蚕豆,软塑料被盛的冬瓜茶。大过年的,自然也卖深受小朋友欢迎的烟花棒和响炮。
我记得有一种泡泡糖里有贴纸,蘸了水,既能贴手上,也能粘墙上。
穆慎修贴上这“纹身贴”后都舍不得洗手,但最后还是被他妈抓着洗掉了。
穆慎修掏十块钱买了一塑料袋的烟花棒和响炮。看店的老头是个七十多的老大爷,还认识我和穆慎修,说:“侬地(你们)两兄弟,来买烟花来啦。”
穆慎修和我走上桥,夜色重如焦墨。
若干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寒夜,一伙人冲进我们家,把家里的东西砸得稀烂,我妈抱着我,躲在客厅的角落里,捂着我的耳朵,又叫我闭上眼睛。然而崩裂破碎的响动却依旧拉锯我的神经。
☆、第 7 章
堂兄·七
穆慎修用买来的打火机点燃了一支烟火棒,金色的火焰从顶端绽放,伴随着滋滋的引信下延的声音,很快流光四溅。
我握着它在半空中晃动,划出一个MSX。
穆慎修竟然认出来了,他说:“穆慎行也这个缩写,你直接写我的‘修’就好了。”
“是什么人能自恋到这种程度看得出我在写什么?”
这么说着,我又写了一个草书的修,这一根正好燃尽。
路灯光很幽微,桥中间更不必说,和幽冥中的奈何桥似的。因此我错过了穆慎修脸上复杂的表情。
他这次给我点了一把,自己从中取了一根,靠在桥柱上,垂着手腕,看那根烟火兀自燃烧。
“杜见深。”
“怎么了?”
这对话和下午在玉棠公园如出一辙。
穆慎修沉默了片刻,说:“没什么,明天你想去哪玩?”
四姨提醒我们八点半之前回去,是因为穆家有聚在中厅看春晚守岁的传统,还会在厅里支起麻将桌和牌桌,供人消遣娱乐。
穆慎行会被拉去凑三缺一,而穆慎修会坐庄牌局,基本小赚不亏。
大多是□□,有小朋友参与时会改成比大小,简单易上手,荼毒青少年。
他洗牌手法娴熟,和赌场的荷官差不多专业。而且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洗牌就更好看了。
夜气渐寒,我脚趾冻麻了。穆慎修说:“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
走了没几步,穆慎修问我:“你冷不冷?”
“有点。”
他握住我的手,说:“这叫有点?”他把我的手塞进羽绒服的兜里,他自己的手也伸了进去,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我的手指,说:“肉都冻硬了。”
“滚。”
论破坏气氛,穆慎修绝对是个中好手。
等老宅的高墙映入眼帘,我和穆慎修不约而同地把手松开,我揣回了自己的口袋里,争取再保留会穆慎修的温度。
院子的廊檐下隔一尺挂一个红灯笼,回廊曲折,灯影幢幢,年景如此幽微。
穆慎修叹息道:“过完年,你就十八岁,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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