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赶紧走罢,”齐沈懿的视线落在那个被她不小心摔出去的,滚落到角落的小瓷瓶上,那是李铎带给她的,涂抹扭伤的脚踝的膏药:“我这回就不送你了。”
“我送你回你的院子。”李铎说。
“不用不用,”齐沈懿语气轻快地朝李铎挥了挥左手:“齐家的这潭水也深着呢,一不小心就能把人活活给淹死,你就别搅进来了,快回去吧,你明日还要当差呢。”
李铎眨了眨眼,眼角余光也确实瞥见了藏在外头的手下人在给她打手势,催促她离开。
“哎,齐沈懿,”李铎边倒着步子小步往外退去,边声带笑意的说:“我瞧着你也不太想在齐家待着,我二嫂嫂也不能老是滞留在咸京,这样罢,反正六礼也行过了,咱们把婚期改一改,下个月,怀化将军府的花轿来接你,怎么样,你敢不敢答应?”
“中郎将,我……”
“你同意了呀!”李铎彼时已经退到了家祠门外,隔着整个幽冷的家祠,她笑容明朗的对她说:“那你等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齐沈懿聪明,但她是个怂包
☆、第八章
李家当年在蒹葭城的事情其实并不复杂,李家人非是冤屈致死,乃是堂堂正正的战死沙场,而如今朝廷怕李钊和李铎追究的,无非就是当年战后朝廷对王鉴的追责问题。
这件事关乎到皇家颜面,关乎到皇嗣安危,更关乎到皇帝的心头所爱,因此身为天子的帝君自然不会昭告世人,公布他当年轻判王鉴的真实原因,毕竟他是天子,是一国之君,他要考虑的可远远不止是眼前的这些是非曲直。
他尽己所能的补偿李家,他把整个楼漠府都给了李家人,怎奈何李家的那两个孩子还是不肯罢休。
眼瞅着就快整整十一年了,李家那两个孩子,却怎么都不肯罢休啊!
当日夜里,本就少觉的帝君才意识朦胧的听着梆子声走过三途河,一位经年的旧友便施施然入了梦来。
今夜的梦中,没有杀伐屠戮,没有勾心斗角,没有登基为帝后的所有烦恼,帝君梦见了自己年轻的时候,梦见了自己还是一个皇子的时候……
“烛宿,烛宿!”帝君一梦惊醒,浑身是汗的从龙榻上坐起来,连声喊着跟了他五十多年的心腹太监烛宿。
殿门轻响一声,烛宿的一个小徒弟趋步进来,小心翼翼的跪在了地上:“回禀君上,今儿夜里是奴的差,大总管轮休了,君上有何吩咐?”
帝君从榻边的瘦几上摸来汗巾帕子,叹口气,随便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别无它事,给我倒杯水来罢,渴了。”
小宫人给帝君倒来水,然后两手交叠在小腹前,垂着脑袋,双肩微佝,规规矩矩的退到一旁,等着帝君的再次吩咐。
“我记得你叫烛涂,是,是烛宿跟前年纪最小的徒弟,也是他的干儿子,”帝君慢条斯理的喝着水,抬眼瞧了几眼小宫人:“你今年多大了?”
烛涂再次屈膝跪伏在地:“回君上的话,奴烛涂,年十六。”
“十六岁啊……”跟他们当年鲜衣怒马肆意飞扬的时候一样的年纪。
帝君放下空了的水杯,即便深觉疲惫,却也再没了丝毫的睡意。
他吩咐烛涂到:“去搬个小几过来,再把灯点亮些,东侧殿里还有一些邸报没有处理完,都放在龙案的左上角,你去抱过来罢。”
烛涂掌心贴地,恭谨的应一声诺,起身办事去了。
明日,帝君心里说,明日他一定要把小三郎召进宫里来,他得和那孩子见上一面,至少同他说说话。
十余年了啊,梦里头的故人每一次出现都只是一个朦胧的身形,伴着飞沙走石的大漠落日,那身影始终不肯让他见一面。
从小一起长大的恭德始终在怪他,同样的不肯原谅他……
翌日一大早,宫门刚刚起钥,奉了口谕出来传召的宫人就急忙奔来兴源坊,可还是在怀化将军府扑了个空。
崔九堂告诉传召宫人,说他家将军昨儿夜里跟朋友出去吃酒去了,压根儿没回府。
传召宫人带的是帝君的口谕,他便支使崔九堂派人去叫李铎回来。
崔九堂派了自己的儿子崔大成带人去找李铎,他自己则在府里好吃好喝的招待这位传召宫人。
……
皇宫里:
帝君同众臣工们晨议结束后回到勤政殿侧殿,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出去传召李铎的宫人回来缴命。
他端着粥碗,连声吩咐烛宿派人去看看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不然不至于传个口谕传了两个时辰都不见回来。
烛宿赶紧领了吩咐,只是他才退出勤政殿的侧殿门,那厢就有带刀的禁军跑过来在他耳边附了一句话,烛宿握着拂尘的手直接一抖,差点将拂尘丢到地上。
禁军给他耳语说:“南衙李中郎将请大总管移步定安门。”
一路上,烛宿心里有些惴惴不安的,到了定安门外一看,他果然没有担心错,李铎李小三郎他又惹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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