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你还往上凑!”徐以寒怒道,“现在好了,不仅你把他得罪了,蔚蓝也把他得罪了,以后麻烦事儿多了!”
其实徐以寒心里明白,他的暴躁并不全是因为得罪了金社长,更大一部分来自乌妍,酒桌上她那幅又傻又柔弱的样子令他无可避免地,想起了邓远。
“我是知道他,没安好心,”乌妍垂着头,将额头抵在自己的膝盖上,“但是万一他真能帮我把《影花记》出版呢?”
“他能帮你出版你就陪他睡?!”
“徐总,”乌妍闷闷地笑了,徐以寒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觉她的笑声有些凄然,“说实话,睡我是不会和他睡的,但如果真能出版,让他占占便宜,也行啊。”
徐以寒:“……”
“那个故事,我构思了半年,写了半年,加起来整整一年……哦当然,我理解,在你们这些大人物眼里,我这一年也不算什么,几十万字也不算什么,谁叫我不红呢?”乌妍喃喃道,“但它对我来说不一样,它是我的心血,它的每一个字我都知道是怎么来的……合同也签了,因为题材的缘故就是不能出版,我甘心吗?肯定不甘心啊。”
“你写的是敏感题材,你怨谁?”徐以寒漠然道,“怨体.制么?但是怨体.制有什么用?这不是你能改变的。”
“是,我怨谁也没用,这个故事已经被写成这样了,确实没法出版,”乌妍打了个酒嗝,含混道,“但是我会不甘心啊,哦,你觉得‘不甘心’是没意义的对吧?你只看现实,只看结果,你不在意我们甘不甘心……就像邓远,你也觉得他做的那些事屁用没有,是不是?你不在意他的原因,也不在意他是怎么想的,因为他做的那些事并不能改变什么,所以是没有意义的……”
徐以寒暴躁地打断乌妍:“别说了,起来,我送你去酒店。”他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和一个喝醉的女作者讲道理?既讲不过,也没道理可讲。
乌妍坐着不动:“我认识邓远他们……四年了……有时候我觉得我做的事和他们做的事是一样的,写写,献献爱心……我们做这些事,并没有让我们变成富翁,变成名人,甚至还不断给我们带来痛苦……”
徐以寒的耐心彻底耗尽:“你走不走?不走的话我走了,你就在这儿坐着吧。”说完也不等乌妍,独自迈步向前走去。
“徐总,你,你想不想知道,”乌妍却在徐以寒身后,缓声问道,“邓远为什么和你在一起?”
徐以寒脚步顿住,心脏似乎在胸腔里颤了一下,他语气平静地问:“为什么?”
“因为……”乌妍的声音很低,低得几乎要被公路上汽车的行驶声掩盖住。
“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见过家人了。”
第84章
这天晚上的空气格外潮热,后半夜,上海开始下雨。雨点越来越急促,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徐以寒闭着眼,听见两声若有若无的雷鸣。
接着雨越下越大,哗哗雨声掩盖掉其他一切声音,这个雨夜竟然难得的安静。
徐以寒躺在酒店的床上,雨水像一块透明的泥巴,将房间整个包裹住。而他的手机又在电量耗尽后自动关机了。此时此刻,徐以寒仿佛与世隔绝,耳畔中除了雨声,便是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很规律的心跳。
徐以寒觉得自己足够冷静,他小心地回忆乌妍的话,像一只谨慎的猎豹,缓缓地、缓缓地接近他的猎物。
乌妍说,因为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家人了。
徐以寒觉得这话不对,首先,邓远真的很久很久没见过家人了吗?可是不久之前的某天,他分明还向徐以寒讲起村里那两棵桂花树。好吧,再退一步,就算他确实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家人了,但这件事足以构成他和徐以寒在一起的原因吗?
乌妍又说,你知不知道那种机构?戒网瘾,戒毒瘾,戒赌瘾,戒同性恋……总之,什么都能戒。
徐以寒:“你说什么?”
“之前已经有媒体报道过山东的戒网瘾学校,”乌妍的声音在发颤,夜空一闪,几秒后雷声从云层后传来——轰隆!“山西河南也有……你知道吗?戒瘾的时候把人往死里打,还用电击。”
徐以寒转身,他站着,乌妍坐着,他居高临下地打量乌妍。远处似有人声,急促道,要下雨喽。
“你没说谎?”
“我没说谎,”乌妍仍用额头抵着膝盖,闭了眼,“邓远被送去的那家机构就在河南。”
“他戒什么瘾?”
“北方话叫‘二倚子’,就是……不男不女。16595.com”
“什么时候?”
“二零……二零一零年。”
“谁送他去的?”轰隆——又打雷了。
“他爸妈给他说有个亲戚在郑州开厂,把他骗过去,”乌妍顿了顿,“那种地方进了就出不来。”
“我知道——我知道,”徐以寒原地踱了几步,忽然转身按住乌妍的肩膀,厉声道,“你能不能站起来说话?你能不能大声点?”
乌妍起身,脚步不太稳。
徐以寒自言自语道:“他被送进去是二零一零年,二十三岁,嗯那是七年前,”他侧脸看向乌妍,目光如刀,“他什么时候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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