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国外安定下来之后谁会认识我们,哪里有穿到这种衣服的……场合。”尚雪臣原本觉得季书平的打算没有必要,只是说到后面才突然懂了季书平的意图,越说声越小。
季书平向他靠了靠,靠到了他的颈窝,“虽然是扫墓可我也想正式一点。我想让你穿着我们的‘将来’给他们看看,好让他们知道了安心。让他们看到我为你定做的这件西装,让他们知道我亲手给你的归宿。”
尚雪臣呆呆看着天花板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他以前从没有想过归宿这个词,是觉得离自己太远也是因为不敢想,一想起就觉得心酸。现在突然被人提起了,他有些茫然无措又受宠若惊,原来自己也能有个好的归宿的吗?
季书平没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他,就只看到一个发着呆的人。季书平轻摇他的肩膀,怕他这是前两天神志不清的后遗症,小心的问他,“你还好吗?”
尚雪臣的眼睛渐渐从天花板上聚焦到了季书平的脸上,他伸手摸了摸季书平的脸颊,终于把归宿这个词具象到季书平的面容上。尚雪臣的手随着自己的目光所到之处摸遍了季书平的脸,每摸一处的皮肤就在心里念一遍,原来这就是我的归宿。
季书平握住他的手,又问一遍,“你还好吗?”
面对他的关切,尚雪臣终于笑出了声,点头说着,“我还好。”季书平把他从床上扶起了身,尚雪臣对着镜子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西装,再看身上这件衣服倒没有最开始穿上它时因为过于华丽而表现出的负担。
尚雪臣站了起来对着镜子左扭右扭的照了照,再回过身来,到季书平面前转了个圈问他,“适合我吗?”
季书平看着他点点头,“嗯,适合。”
尚雪臣又问,“和我相配吗?”
季书平从床边起身走到了尚雪臣的面前,一字一句认真的告诉他,“和你很相配。”
尚雪臣伸手拉了拉季书平的领带,“错了,该是我们很相配。”
季书平按着他的手在自己的心口问他,“就算英语再怎么不好,可到了那个时候那一句你应该会说吧。”
尚雪臣笑一下,“我会提前背好,牢记于心。”
“你说来听听,我先给你把把关,别有口音惹人笑话。”
尚雪臣抬头看着季书平,鬼灵精怪翻一下眼珠上前凑到他耳边说着,“Nice to meet you.”说完抽出季书平按着的手立马跑开。
季书平站在原地笑了笑,张口落出两个音,“I do.”
“快点儿,要迟到了!”已经跑到大门边换着鞋的尚雪臣高声催促着季书平。
季书本平抬脚往外走着,“你难道还和他们约了时间不成。地下的人还能和地上的人通话?”他闲情逸致的和外头的人开着玩笑,脚步却没像口里那么悠闲,两步一跨出了房,顺手带上了门。
车开到墓园,尚雪臣解了安全带,低头用手指挑着怀中花束的花瓣。季书平扭脸看他一眼,没有出声自己先下车绕到另一边的车门。
副驾驶座的车门被打开,尚雪臣摸完了花,深吸一口气转脸看见了车外的季书平。季书平冲他笑一下,对他伸出了手。
尚雪臣看着伸到自己面前来的手,清淡的笑了一下,伸出手去。伸出的手刚一触到摊开的手心,季书平就收紧了手握住了他。尚雪臣抿一下唇,抬头看着站在车外的季书平。季书平拉拉他的手,这时才出了声,“走吧,一起去见他们。”
“嗯。”尚雪臣点一下头,被季书平从车里牵了出来。等季书平关车门的功夫还不忘嘱咐着他,“还有一束花可别忘了。”
季书平从车后座拿出了那一束花,回头对着尚雪臣说,“放心,我不会忘。”走到尚雪臣的面前再腾出一只手牵住了他。
尚雪臣看一眼季书平怀里的花,有些紧张的抓紧了季书平的手,“原先我还以为你不愿意来的。毕竟这里躺着的人都联系着过去不愉快的记忆。”
季书平牵着他的手往墓园台阶上跨,“怎么会,过去那些不愉快的经历我曾经以为是阴差阳错,可这经历里又让我遇见了你,那就变成了命中注定。”说到这里的时候,季书平在一节台阶上停下,回头过来看着落在身后被自己牵着的尚雪臣,他看着尚雪臣问,“你觉得呢?”
尚雪臣和季书平隔两个台阶,因为季书平总爱一次跨两节,他抬头看见季书平眉眼里带着笃定看着自己,尚雪臣先是笑了笑,低头对着怀里的花吹了吹,吹滚花瓣上特地喷上的水珠好让花束在死气沉沉的墓园里看着更鲜活些。
季书平还在等他的回答却没有着急的催,尚雪臣笑一下,明明不是已经知道自己的答案了吗?有时候他觉得季书平的孩子气就是体现在这里,一遍遍的向自己确认却又不是为了他自己安心,倒带着点炫耀的成分在,不是对外人炫耀,而是让亲口说出来的人去体会他被人爱着的得意。
尚雪臣心里想着,他也不怕这么么问,让自己一遍遍说会让自己感到厌烦。想完就又笑了,因为尚雪臣心里其实清楚自己是不会厌烦的,被爱着的人总是大胆到有恃无恐的地步,季书平在自己这里是这样,可自己在季书平何尝没有这样的特权。尚雪臣吹完了花,确认了花比之前变的更鲜艳起来了才悠哉的抬头对上季书平的目光,告诉他,“从前因为过去的经历我总悲观的以为自己难得善终,可这个‘从前’到此为止了,在遇到你之时为止了。现在,我已经开始期待我们将来会有个圆满的结局。”
季书平听到他的回答笑着转身继续牵着他往上走着,“虽然是在墓园可这感觉也不错,我们还一人抱着一束花,就当是预习将来走红地毯的路。”
跟在后头的尚雪臣翻一下白眼,要不是手上还抱着花他真想抽一下季书平,“谁像你一样把墓园的路当红毯来走的。”
“反正是个人都得生老病死,仪式时神父也会问如果对方疾病贫穷你是否不离不弃。所以我觉得这样预习也没什么,尤其和你在这些生老病死里穿过,就是这样我也觉得挺好。”
尚雪臣敛了笑,倒不是因为忌讳,他叹口气,“要是爸爸和叔叔在死之前也能和我们一样和解就好了。不知道在最后的时候,叔叔有没有稍微原谅一下爸爸。”
季书平捏一下他的手心,“他们的结局也不赖啊,我能想到人生到最后一刻的圆满就是和爱人合葬,他们已经走到了我想到的圆满结局,我还挺羡慕。”说到这里季书平转过身来摸一下尚雪臣的头,“是你给了他们这样完满的一个结局,对你爸爸来说你是个不错的儿子。”
尚雪臣释怀笑了一下,季书平走到他身边揽一下他的肩膀像是给他鼓励。尚雪臣做了两下深呼吸,然后转身,他们已经走到了最后一级台阶。这次换尚雪臣在前面走,季书平在后面跟了,毕竟引见这种事还得让人家儿子来做。
尚雪臣走到中间的一座双人墓碑前停下。季书平看着他蹲下/身,放下了怀里抱着的花。尚雪臣放下了花,把西装整理拉平,抬头看着墓碑说,“爸,叔叔。我来看你们了。”
季书平安静的站在尚雪臣的身后,等他把话说完。尚雪臣和墓碑照片上的两个人打完了招呼,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干笑了两声指指自己身上的西装说着,“我的新衣服好看吗?”
自然没有人回答,只风吹的墓前的花晃了两下。尚雪臣蹲在墓碑前显得有些局促,不是因为身后有人站着让他无法自然的和墓碑上的人对话,只是要把那些酝酿已久的话说出口不是那么的容易。季书平弯下腰去拍了拍尚雪臣的肩膀。
尚雪臣搭上按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良久之后才松开了重又正面了墓碑上的两个人,“爸,对不起,过去不常来看你,是因为我害怕过来看见叔叔。叔叔,对不起,误会你这么多年,不敢来看你。因为我怕过来看你会让我想起你嘴里总说着的那个‘恨’字。我早该知道你不会恨我们的,因为你比谁都善良,小的时候你会帮我补功课,纠正我拿笔的姿势,即便后来神智变得有些不清醒了,你也还是总把要我将来走正路的话挂在嘴边,我知道你其实很为我着想。我现在也知道,你其实很爱我爸爸,过去那么多年误会你是我的错,希望你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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