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你最大的优点就是,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内心其实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罗伊诚恳地赞美着并迅速躲过了少年的攻击,“不过也确实如此。我初中时净想着读圣贤书,不但五根清净,甚至还挺鄙视那些卿卿我我的男男女圌女的。那时我个子虽然高了些,还戴过一段时间眼镜,偏偏声就是都没怎么变。我那时甚至还因为讨厌自己的声音,说话时故意压着嗓子。”
“那你最后怎么会走上这种堕落之路的?”
“怎么能那么说?我只是顺应时势、利用自身优势获得人生最大乐趣罢了。”他笑道。
爱德语重心长:“好好读书、不要犯贱。”
“那多无聊,而且我成绩一向很好啊。”罗伊笑道,“否则我也不至于从小就那么受欢迎嘛。”
“竟然还好意思说。”爱德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指着他,“马斯上次说,你以前还爬到人家学长宿舍里跟他女友调情,结果差点被从楼上扔下来??”
罗伊撇撇嘴,“马斯.修斯总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出卖掉最多的信息。”
“看来是真的咯?”
对方看起来颇为不情愿,甚至戏剧性地挑起了一边的眉毛,见状爱德反而来了兴致。少年拍了拍马斯坦古的肩膀,目光炯炯地催着他说下去,“你都有脸干了,还没脸说嘛?发生了什么倒霉事儿啊?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看到爱德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罗伊反而气笑了,“那个学长是我们学校当时的棒球队队长,人高马大、风流成性、直破天机的风云人物,你懂的那种。当时放学我会抄近路从他们训练的操场边经过,那家伙每次看到我都是一副嚣张恃气的傻圌逼模样,鼻孔看人也就算了,还故意拿球砸我。我气得不行,但又不敢正面硬杠……”
“靠你要不要那么怂。”爱德大笑起来。
“你别笑,那家伙自己满身横肉,还养了一溜傻大个的狗腿,我那点装饰性肌肉圌根本打不过他。”听着爱德毫不掩饰的大笑声,罗伊也笑着扶住了自己的额头,“总之我一气之下就决定给他整顶绿帽戴戴,便趁他不在时跑去他宿舍。谁料刚把他女票的bra带子解开,这傻圌逼突然就冲了上来,憋红了脸叫嚣着要用被子闷死我然后卷起来从楼上扔下去。我逃都没地方逃,只能困在阳台跟他对峙,直到马斯上来劝他回头跟我谈判我才算是幸免于难。”
“马斯真是上辈子欠你的。”爱德的感慨如果不是夹杂在那么响亮的笑声中的话,大概能听起来更真诚一些,“然后呢?然后你们真的去谈判了吗?”
“对,月黑风高夜约我去学校后山口,真是魂飞魄散。”罗伊说着掩住了脸,“本来做好了拼命到底的打算,不料这家伙不按套路出牌。”
“怎么了?”爱德一脸激动地凑了上去,“把你揍得妈都不认识了吗?鼻子打断手骨折?”
不料对方居然没有吐槽。罗伊顿了顿,将脸从手心里抬了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咬着下唇强忍笑意,“他跟我求交往了。”
缆车一个踉跄,爱德笑得从椅子上摔了下来,罗伊赶紧伸手去扶他。
可爱德才顾不上那么点事儿。“你你你你同意了?”少年疯笑道。
“我有得选吗?看他当时满脸杀气的样子,不同意的话我大概真的回不去了啊。”罗伊摊手,“所以我答应了他,然后就把对话时录的音群邮件给棒球队全体成员了。”
“你特么这是凌霸!”爱德尖叫道,“他怎么没和孤儿院的尼古拉合伙整个‘罗伊.马斯坦古受害者委员会’,集体出资做了你呢?”
“我怀疑那个给我腰上开圌枪的家伙就是他们买通的。”罗伊一本正经地回答。
这当然是骗人的。
爱德心底早就知道答案了。
24个小时前,爱德华独自一人坐在餐桌前将马斯坦古的档案一一从文件夹里抽圌出,在灯光下陆续摊开。室内暖气机打得轰轰作响,然而按在纸张上的手心却还是骇人得冰凉,少年用力搓了好几下才重新开始翻读。
恩维曾信誓旦旦说自己干脆能拿这份档案写本小说时,爱德还以为是这二货习惯性地夸大其词,直到他真的自己去细读正本干巴巴只记载着时间、地点、事件的文件时,爱德发现自己确实会在惊愕之余会忍不住将零碎又环环相扣的故事串联起来,一一対映上罗伊当时的年龄,那还真的有几分小说的意味。
故事的开始甚至比爱德现在的年龄还要再小一些,截止的时间让人难以平复心情地阅读,而发生的却都是少年理性上能够理解、感性上却难以接受的事情。
爱德华是思维严谨的科学家,他能从复杂无序的数据中找出暗含的规律和法则,就像在森林中行走时总能轻易摸索最快最安全的捷径通往目的地。而此刻,面对着一条条资料剪报,爱德脑海中的逻辑也走得比感情更快。寂静无人的房间里,他推敲着罗伊行动的方案、处事的原则,摸索着了他思索人心、待人接物的大致方式。某一刻他甚至可以清楚地想象出过去的实践中,罗伊坐在自己身边静静聆听自己的倾吐,脑海中却在冷静地算计着接下来怎么走那一步。爱德华变成了过去的看客,翻阅着文件的同时也走在自己过去的几个月时间里,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当时同自己温柔交谈的罗伊和神魂颠倒的自己。
他以为自己得知真相后会愤怒地撕文件、掀桌子,至少也会后悔地大叫,气冲冲地奔到那个混圌蛋的家门口,踹开他的狗窝门,提起他的领子就是一顿暴揍。他本以为肯定会是如此。
然而当他细细读罢,爱德发现自己脑海中所思所想的却并不是自己感到有多恼火、有多恶心、有多自怜自艾:他在想着当时的罗伊。那个时候的罗伊.马斯坦古,究竟在想些什么?
所谓“当时”并没有一个明确的限定。爱德放下文件,抱着一边的膝盖默默回望着晦暗的窗外,眼睁睁地看着暗淡的天色竭力盛住那无精打采的细雪,却还是无可挽回地渐渐飘零。他想到更久之前,在孤儿院时孤僻乖戾的罗伊、少年时代怀揣着复杂的想法暗自忍耐的罗伊、想过自我放弃但始终没能那么做的罗伊。那个时候的他和自己现在年龄相当,却下定决心甘愿被不怀好意的人利用、去做显然毫无益处只会伤害无辜的人和他自己的事情。他为什么要那么做?那么做是出于怎样的心情和怎样的原因?他的亲人、他的朋友,这些年来有除了他和同谋者之外的人知情吗?
没有吧,爱德想。也许他从来都没有和别人提过,他什么都做得完美无缺,他所关心在乎的人根本不会察觉。可既然心里有牵挂着的人,又是为了什么将自己的性命赌在这种地方?因为刺圌激?因为叛逆?因为报复?因为钱?爱德华理解中的罗伊根本就不是会看重这些事物的人。
可少年现在眼中的观点根本没有现实意义。
他自己也深陷骗局之中,和所有被罗伊.马斯坦古轻描淡写伤害过的人没什么两样。既然如此,他又如何来客观地判断眼前的正确性呢?
“正面问他吧。”阿尔说。
“我才没有。”爱德别过脑袋,涨红着脸对着窗户龇牙咧嘴。罗伊一脸无辜无害的表情,眼神却写满了兴风作浪的恶意。
“怎么可能?”马斯坦古乘胜追击,“不论怎么说爱德华你也是有才华、有颜值,就算除去那些特别在意身高的人和特别看重内涵的人,那总也有些颜狗和变圌态会喜欢你啊。”
“你特么脑子是不是有屎,说出来的话怎么就没一句让人听着顺耳的!”爱德咬牙切齿,“要是把你勒死在这里,我等会下缆车时会不会很麻烦?”
“相当麻烦。”罗伊作死地说,“快说啊,初恋情人是谁啊?你弟?”
“你真的很变圌态,真的!!”爱德尖叫道,“这是你第三次暗示骨科了!”
对方居然还一副很有道理的样子,“你膜你弟的痴圌汉样子误导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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