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冬至的时候,请假去皇陵。
冬日里的风带着刮骨的痛意,阴森的寒意,压得人喘不过气,天地苍茫似成一色。
代王的陵寝在偏僻的角落里,君琂见到的那一刻,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从未体会过爱情,哪怕她再是懵懂,也明白代王的情炙热而单纯。一道遗旨就可说明代王对她早就动心,否则哪里来的遗旨?
寒风呼啸而过,冷入骨髓。
她不敢想象李齐最后一月在做什么?李齐看似安静,内心里却也喜爱热闹,十七八岁的年龄也是爱玩的。
君琂身姿挺立,一人站在那里,寂静无声,无人敢打扰。
站了不知多久,冷风吹得遍体生寒,她想知李齐病逝的缘由,那些大夫怎么也找不到。长安城内寂静如初,她已然坐稳相位。
去岁,李齐在皇陵中守陵,她在长安城内。
今年,李齐依旧在皇陵中,她依旧是丞相。
一切好像从未开始过,也从未结束。
****
年底时,政务繁杂,新帝不善处理,时有错误,君琂大多时候都会令人重新去做。
她不知何是忙碌,何是休闲。
今年除夕佳宴格外热闹,皇帝膝下数位皇子都已封王,宫灯璀璨,映照着欢喜。
君琂入宫时,陡遇顾笙,她笑了笑。
顾笙有些憔悴,见来往朝臣见到丞相抬首行礼,心中悲痛,仰望着除夕的明月,忍了又忍。在君琂缓步走来的时候,低声道:“成亲那夜,废帝赐予你的那杯酒中放了牵机。”
君琂顿愕,回身望着顾笙,眸色震惊:“第二日,我命人探过代王的脉相,并无中毒。”
顾笙说完后就后悔,面对君琂的质问,她开始躲避,转身就走,被君琂拦下,她无奈道:“我不知晓,亦或那时探不出,君相,你便当作不知此事。”
她后悔了,覆水难收,看着那株红梅道:“我忙着婚嫁,未曾来得及恭喜君相复起,贺礼改日送上门。”
顾笙匆匆而逃,留君琂一人站在原地。她看着宫灯,双眸发涩,退后半步,几月疑惑在顾笙这里得到解释。
她无心参加筵席,急忙出宫,登上马车那刻,内心的悲伤压抑不住。马车驶动的那刻,泪水滑落。
李齐将一切都掩藏得很好,好到那么□□无缝,她一点都不知道,丝毫不曾察觉。
她茫然回府,路过代王府,那里早就人去楼空,散得很快,快得她来不及去想去问去查。
回府后,她握着那封和离书,几月的等待,她恼恨李齐的任性、代王府门人的不懂规矩。
现在她痛恨自己的愚蠢与无知。
林璇不知何故,现在还未到散席的时辰,她不知丞相为何回来,敲门入内后。君相在烛火旁枯坐,手中还是那封和离书。
她不明,一场戏让君相这么放心不下,丞相府遭代王府敌视,每每过去都会被赶出来。眼下代王去了,君相也该从中走出来才是。
她欲开口,却见君相满面泪痕。林璇一惊,她从未见过她如此悲伤,急问道:“君相,出何事了?”
君琂不作回应,听她唤君相,不由想起那夜代王横冲直撞地冲入相府,她如莲般干净,神色温和,带着年少人的张扬。
年少人问她:“君相愿否?”
年少人满心欢喜,而不知愁是何物,不知她是落魄之人,不知她是铁石心肠。
她一遍又一遍看着和离书上的字迹,听着林璇口中君相二字,是那般刺耳。她将和离书装入地理志中,吩咐林璇:“你且出去,我一人静静。”
林璇担忧她,见她语气坚决,俯身退出去。
林璇一走,君琂面上泪痕干了,走至书案后,提笔写下请辞的奏疏。
年初一时,她不顾寒冷,策马去了皇陵,带去的甜点早就凉了。她将之至于代王陵寝前,眉眼软了下来,低声道:“我不知情,许是这辈子都不会有,阿齐……”
她顿了顿,静静地看着,吸入一口冷气:“阿齐,我会离开长安城。朝堂之事,与我无关。这么多时日你从未入梦过,想来是不愿再见我。这是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余生不见。”
声音低沉,带着冬日的寒冷,悠悠回荡在陵寝前。
几日间,丞相遣散门人,拒绝朝臣邀约,将代王送来的礼皆封锁在库房,在开朝之日,递请辞呈。
她做的果断,让人不解,回过神时,已不见她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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