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鹿急了眼,心头有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瞪着传话的纪驰:“我不。”
今日天气不好,乌云压得很低,阴郁黑沉,山雨欲来的样子。
房间里没开灯,纪驰感受到了林怀鹿的气恼,站在他的角度,这件事的确有些无法接受,可惜纪驰就是纪驰,总归和林怀鹿不一样:“别不识好歹啊。转学后你跟我住,不在纪家,没有英雄闹你,只要你不跑,随你去哪里,也算还你自由了。”
这是纪驰的承诺。
说到底纪驰也是纪明德的帮凶,他不屑违背纪明德,却也不甘愿就这么放走林怀鹿,他有私心,就想让林怀鹿待在身边,让他转学是意料之外,另一方面,又正巧合了他的意,一举两得。
林怀鹿没了声气,纪驰得寸进尺:“再说了,纪明德才不管你答不答应,他已经叫人帮你办理好转学手续,只等你收拾东西去报到,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你不和我一起走,就只能留在纪家,你还是转了学,周伯周嫂仍然盯着你,英雄守着你,你没换来一点好处。”
前方维谷,进退两难,林怀鹿唇都快咬破了。
父子俩简直一个德行,如同侵略者一样蛮横,林怀鹿只有认输这一条路,他气极了,连呼吸都不畅,在纪驰语罢之后箭步冲到他面前,手脚并用的捶打撕咬这个可恶的人,痛苦的呻吟像受了伤要哭的小猫,泄恨着,报复着。
“呜……凭什么啊……”
喉间发出的哭腔让纪驰心底紧了一下,伸手桎梏着他,用力抱在怀里,任他失控地跃动挣扎,而后肩上传来一阵刺痛,他也只是皱了一下眉头,并没有推开咬他的林怀鹿,手掌抚着攒动不安的后脑勺,让他紧紧靠在自己怀里。
陪着他一分一秒走出去。
林怀鹿的学校水平平庸,远不及他当时的高考成绩,只不过因为花销低,就成了他的首位选择,纪驰的大学要比他好上千倍万倍。
学校的环境偏僻幽静,在城市的边角,周边还有一所大学,门槛与他们面对面,后来学生来往密度大,就形成了一条商业街,价格便宜,不用坐车去市中心也能买到平常用品,林怀鹿两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临逢开学季,尽管烈日炎炎,前几日校园里就热闹得很了,林怀鹿下了车,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连着人声沸腾也是久违不闻的,要不是纪驰拉着他,他就要钻进人海,最好化成一撮青烟,躲过纪家的恶障。
他想呼救,可谁救得了他。转学通知早就下来了,林怀鹿没有能力转回来,他不再属于这里,今天他们就是来收拾行李的。
在纪驰的要求下,林怀鹿领着他逛了一圈,校园本身不大,顶着大太阳走了十几分钟足够了,林怀鹿戴了顶渔夫帽,纪驰不允许他扯下来,他撇撇嘴,极不情愿地介绍道:“过了食堂,就是宿舍楼了。”
路上碰到好几个熟人,有男有女,太久没见寒暄几句,有人问他为什么不来参加期末考试,林怀鹿只说自己伤了腿,除此之外,实在不知道拿什么搪塞。
他的寝室在二楼,四人间,上铺下桌,由于背阴比较凉快,随身携带的钥匙和一两本专业书放在书包里,后来书包不知被周伯藏到哪儿去了,早上从纪家出发的时候才把钥匙单独拿给他。
室友一个没来,林怀鹿有点遗憾和难过。每回放假,桌子上的东西全都要锁进柜子抽屉,干干净净显得空荡,他的位置不知是谁帮他收拾过了,方整规矩,桌面在无人使用的暑假里落满了灰。
“这边是你的?”顺着林怀鹿的视线,纪驰找到了他的床铺,里里外外东西不多,鞋子就那么几双,小小衣柜,一年四季的衣物将将叠满,想起船上林怀鹿说的,这该就是他全部家当,瞧着实在单薄。
突然体会到纪明德那句“如果我能早一点遇见他,他就能更幸福一些”,不禁去看林怀鹿,因为专心整理物件,帽沿下光洁的额头冒了一层细汗,纪驰伸手就将帽子取下来,骂了一句:“傻。帽子是给你遮太阳的,没有太阳,你捂着不热啊。”
林怀鹿也不甘示弱,脸颊一层粉红,歪头堵话道:“你不是来帮我收拾的吗,光站着干什么。”
被顶嘴了纪驰竟也不生气,弯下腰动起手来,有模有样,为数不多的东西很快分类打包好。
收工之际虚掩的门突然打开了,林怀鹿以为有室友回校了,忙回头看,蓦地一愣,门外有一个人气喘吁吁,惊喜地望着他。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谢盛。
第二十一章
三个人在寝室坐了坐。
纪驰从头到尾打量谢盛,长得还算干净,白衣黑裤,一双帆布鞋,没有一点创新,就连说话也是一板一眼,不知变通,笑容人畜无害,稍微对人好几分,就能赢得人好感,比如像林怀鹿,就是其中之一。
自谢盛出现,林怀鹿的注意力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两人似乎有很多话要说,纪驰在场就显得多余了些,可他偏偏稳如泰山,赖着不走,坐在一旁也不插嘴。
“是刘铭给我打电话,说看见你了,往寝室方向,我就赶紧过来瞧瞧,你果真在。”刘铭就是林怀鹿在路上碰到的同学,和谢盛一个社团,大家混了个脸熟,总归认识。
“嗯。”林怀鹿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相逢的喜悦变得干枯枯的。
纪驰一眼就看穿了他想说什么,谢盛是林怀鹿当时唯一的救命稻草,从避暑山庄回来后,林怀鹿心里就多长了个疙瘩,日日梗着,不用逼问,他也能猜到一二,无非就是想知道谢盛为什么没有按照约定出现。
但他想不通的是,谢盛没来的因素会很多,理由也可以足够充分,林怀鹿何故在意到这等地步。
“你最近过得好吗?”林怀鹿问,几个月未见,谢盛和他说话时还是像以前一样温柔,一字一句透露着对他的关心,可也仅此而已,总觉得缺少点什么,太缥缈了以至于他抓不住,甚至想不起他们之间原本的相处是怎样的。
他陷入自己的困顿,错过了谢盛眼中闪过一秒的飘忽,稍纵即逝,只听谢盛道:“该我问你才对,这么久去哪里了,听说你向学校告了假,消息不回,电话不接,你的室友们都很担心你,还有那次你给我打电话……”
“那次你为什么没来?”林怀鹿问,没有责怪,很平静的叙述。
谢盛戛然而止,像音符断了弦,喃喃说:“我那天有点急事,没来成,你叫我别打这个号码,所以就没再问。”
“可是……”林怀鹿听了他的解释,却并未满意,而是神色苦恼,似乎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连纪驰都顾不上回避,他道:“可我后面又说了另一个地址,你还是没找来,我一直等,一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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