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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岁习武，风风雨雨几十年，一朝散尽。洛风很难说清楚现在自己复杂的心情，那种混合着痛苦、不舍、解脱的怪异情绪让他觉得很是迷茫。他动了动，勉勉强强的坐起身，却马上被身后的人一把扶住，“洛大侠你果然武功高超、内力深厚，只一夜身体便好了？”裴元一推开门就看到里头洛风呆愣愣坐着的样子，顿时无名火起，言语里也愈发刻薄起来，“我原以为再来一次你更应珍惜性命，却没想到到这副模样竟还有力气乱动，可是还想被我扎两针？”

洛风苦笑起来，忙不迭往床里头缩了缩，“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刚刚醒来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再看周围有一种如同梦中的感觉，算起来我也多年没来万花谷了，倒很是想念。”他语气里呆着一种怀念，裴元没搭腔伸手搭住他的脉，沉吟片刻这才皱眉回答，“若你真这么喜欢这里，不妨割了舌头留下做个哑仆，日日泡茶与我喝，到也算不浪费我救你的功夫。”

洛风再一次苦笑了一下，他可以感觉到源源不断的内力从裴元那边传来，他想伸出手阻止却收到了药王首徒一个恶狠狠的白眼，“我身体如何你是最清楚不过的，经脉俱断能有活路已是上苍怜惜、足以证明你的本事，若想再续经脉先不说所耗费的各色药材便是你自己也会万分辛苦，我毕竟不能算是正道人士了，何必再这样费尽心思。”他与裴元相交多年，自然清楚眼前这个人的脾气，但凡他下定决心的事情无人能改，只是现在天下的局势岂是可以浪费在自己身上的？“我一路跟随师父浪迹江湖，也见过不少事情，现在兵荒马乱，江湖已然动荡不堪，南疆五毒好歹还有个曲云约束着，那红衣教、天一教、明教之流乃至于神策军哪个是好相与的，我这身体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好的，何必在我这个废人身上花费功夫？你素来知道轻重缓急，便该明白我的意思。”

裴元冷笑一声，松开手看着躺在床上的前纯阳首徒，“我可是该先替天下人谢谢你了，但洛风你也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愤怒，摔手离开了草屋，怒气冲冲的朝着落星湖走去。

那是个很美的地方，只是裴元现在没有太大的精神去关注湖光山色，他不停地在问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愤怒。

如果说是为了躺在屋子里头的人，他觉得没这个必要，洛风并不是个脆弱的人，从小时候他俩认识开始，自己就很确定这点。里头的那个从本质上来说就如同纯阳宫的剑一样，薄而且利。如果说谢云流就像一把出鞘的剑，那洛风还封在剑鞘里，等待着出鞘之日的到来，只是这把剑是否还有这样的机会呢？

他知道，洛风说的并没有错，他的伤势的确沉重非常，哪怕是自己也未必能有完全把握治好他，就算是治好了日后也会有极大的后遗症，更何况那些暗伏再洛风体内的混合着外功内劲的混元内劲并不好对付。

“若是其他功夫，去少林求来易筋经再辅以各色药物，倒也无碍，偏生祁道长那一剑另辟蹊跷，的确是颇为棘手，”孙思邈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裴元身后，药王首徒心中一惊，忙转过头朝着身后站着的人作揖，“先生怎么来了？”

“我虽是老了，但也偶尔要走动走动，这几日你也是累了，何必强撑着呢？我听阿麻吕说你日日夜夜翻着医术便知洛风情况并不好。”孙思邈拄着拐杖慢慢走过来，他脸上带着笑意，裴元只觉得自己的心事被眼前的老人看得清清楚楚，顿时脸上一热垂下了头。

孙思邈伸出手搭住裴元的手，看着如今比自己高大许多的弟子忍不住心生感慨，“当年你拜在我门下的时候才那么一点，现如今我都要抬起头看你了。”他瞬间回忆起了许多过去的记忆，“当年去纯阳听吕道长论道，受益良多，也让你认识了洛风，你从小老成，在我身边也只知读书，并未有什么与你年纪相当的朋友作伴，与洛风认识倒是让我见到了些你的天性，那时你们俩成日里在雪堆里不知捣鼓什么，现在想想都觉得异常好笑，两个人一黑一白钻在雪堆里，若不是你，还真是让人看不清楚。”

裴元垂着头听着，孙思邈的一字一句进入他的耳朵把潜藏在心底里的回忆一点点挖了出来，他忍不住提了提嘴角，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屋子。

孙思邈知道他心中所想，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也切莫忧虑，他能活下来便已经是上苍保佑了，若要真接续经脉……并不容易。”他脸上一沉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却并没有说出来，裴元一见心里便马上也跟着有了数，他知道天一教、红衣教中的秘术对接续经脉有奇效，只是用了那种秘术，伤势虽会痊愈，但无异于饮鸩止渴，最终被他们所操控成为不知生死的傀儡。

若让洛风成为傀儡还不如祁进当时一剑杀掉他，这个念头在裴元心中一闪而过，却马上被压在心底，红衣教和天一教的那些手段有些意思，倒不如学来看看，若是能从中找到些什么以毒制毒的法子倒也是功德一件。

孙思邈叹了一口气搭着裴元的手朝湖畔走去，“我并无干涉你的意思，洛风伤势虽重却并非无药救治，天下灵丹妙药不知几许，万花谷中所存不过是沧海一粟，若是……”他还欲再说什么，却看到一个万花谷弟子急匆匆的朝这边跑来。

“孙先生、裴大师兄，不好了……少林传讯报与谷主，说龙王出逃了，谷主令弟子来寻两位，速去摘星台一议。”

作者有话要说：

它已经完结了，所以可以放心跳坑= -=我只是在修文

记得帮我找错别字啊！我一个人可能会找不到

第2章 第二章

洛风闭着眼睛试图把脑袋里所有的杂念统统赶出去，让自己重新归于灵台空明的境界，但显然一点效果也没有。

他承认他在恐惧。

习武几十年，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有朝一日会成为一个废人，他没有办法去想象失去武艺之后，他还能做什么？

他忍不住对救了自己的裴元带上几分怨恨，与其变成废人还不如让自己死在祁进的手里，留着这样的自己残喘苟活简直就是比死还痛苦，如果可以他恨不得自己手边有一把剑，直接割断脖子一了百了，倒也干干净净的不会有烦恼。

只是……自己舍得死嘛？

他慢慢的转过头，透过半开的窗子看向外面，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天边的一角与万花谷的花海相交。外头那生机勃勃的景色让他逐渐忘记了内心的慌乱，他看着看着闭上眼睛，再一次沉沉睡去。

在梦中他又回到了那巍峨的华山上，有师尊、有师兄弟……还有一身黑衣的裴元。

他小时候极为调皮，作为谢云流的大弟子，又是吕祖的第一个徒孙，自然上上下下关爱非常，且他在剑术上素有天赋，谢云流也不愿意用纯阳道规框死了这个徒弟，便万事由着他折腾，只在闹到不行的时候这才说两句。但对洛风来说纯阳宫虽然事事如意却从未有什么人能作伴，虽然还有几个师弟，但却也亲近不到哪里去，唯独那从远方而来的裴元是他唯一的玩伴。

裴元性子冷淡，在洛风的记忆里是个说话素来不留情面的很难相处的家伙，但实际上那家伙却是个面冷心热的，他依稀记得那时候两个人在山脚边上发现了一只还未断奶的小白虎，那软绵绵的小家伙缩成一团躲在树下的雪堆里哆嗦，裴元是第一个发现它的人，那个心肠其实很好却始终喜欢死板个脸的万花谷药王首徒伸出手把那只小老虎从冰天雪地里给救了出来。

没人知道虎妈妈去了哪里，就如同谢云流不知道洛风的父母是谁一样，纯阳宫的大弟子看着这只小白虎便有了几分怜惜与同病相怜的错觉，他抱着这只小老虎在那个冬天跑遍了整个华山，裴元始终紧紧的跟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