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殿试的命题关乎苏瞳的包子,云离提起了兴致,倾身竖耳。令他想大笑的是,那位书生见无人作答,自恃握有秘辛,得意道:“皇上在殿上发问各举人:‘诸位就法令严苛一则,有何见解?’数位举生一一作答,皇上越听越生气,直到行殷兄回答,他才不仅不怒反而大加赞誉,各位知是何因?”
尉迟令虽然面色不佳,但众人窥他神情,看他没有出言纠错的意思,便当那位书生所言属实了,低声谈论起来。
云离忍不住扑哧出声,插话道:“大家既然有兴趣围绕这个问题共同谈论,就说明这里实在没有什么大仇大怨。苏公子和尉迟公子相处甚和,各位在这里扇什么风点什么火?今天状元回来,好歹是个喜庆的日子,大家不如先散了,帮着筠瑶君准备一餐贺喜的菜肴才是。”
起先尉迟令说云离玩弄文字故弄玄虚,今天拜这位小书生所赐,他可谓是既打了自己的脸还打了嘉辉皇帝的脸。
筠瑶听出了云离话中掩藏不住的笑意,明白个中应有旁人不知的缘由。她觉得眼下这场面也该收收了,便顺着他的意思遣散众人,回身吩咐许真着手布置一席贺宴。
云离迫不及待拉着苏瞳去了包子铺,让他兑现承诺。回到云珏,云离一本正经说书院里的都是亲人,亲人的饭桌用不着华丽,而这包子是极朴素极亲切的东西,寓意最佳。一盘包子经他吹捧,得以占据了圆桌的中心,尉迟令不管看向哪,余光里总有着圆滚滚的包子。
那讲述殿试经闻的书生,在饭桌上把“悬念”说了。尉迟令在嘉辉面前的话,相较苏瞳那天在书房中说的有所增补,大致框架竟几乎不变。让尉迟令更为恼火的是,在修竹本地长大的几位书生极言称赞云离买回来的包子,说这家的包子讲究师承,传言几代来风味不变、什是鲜美;修竹书生的盛情难以推却,这下子尉迟令对那包子就真的是避不可避了。
随尉迟令同来的有充州尉迟府的人;吃过饭,他在云珏停留得不久,去卧房、书房等地收拾了些自己惯用的东西,便由府里的人护送着轻装入京。
自嘉辉皇帝大斩人头,京城已经平静了许久。然尉迟令这颗新鲜的石子,在京城的水面上却激起了一阵说小不小说大不大的水花。
众所周知,全国的官位大有空缺,嘉辉这才将殿试提前以补充人才。但放眼观之,空缺的职位以要职为主,非经历深足者不可继任。问题是嘉辉对先皇重臣们或牵罪处刑或迫其致仕,那些空缺的官职,居然无人能勉强升官填补。
旁人暂不知何故,嘉辉对尉迟令印象极好,某日上朝时明言要将其置入布政府任职。未及嘉辉问询“诸位意下如何?”,朝堂哗然,皆曰不可。大臣们劝谏说尉迟行殷太过年轻,不能当此重任,其中以布政府主副部的言辞最为激烈。
最后布政台主部放缓了语气道:“尉迟行殷才学颇高,无人否认。恕臣妄度圣意,旁人说不能委以重任,陛下会疑心他心存嫉妒;但臣有幸,拜为布政府主部,绝不会因为尉迟行殷受任入布政府而心中不平。臣曰不可,实为陛下着想、为夏国着想……陛下,新玉虽美,一国之梁,还应由经受过锤炼的坚石充当。”
朝后,嘉辉明面上顺应了一众大臣的意思,让三府中的职位继续空缺,反身却把尉迟令直接提到了自己身边,增设一半实半虚的官职授以尉迟,名为辅国。
不管是从名称的角度还是破例设职的角度,所谓辅国,不会亚于布政府里次于主副部的官职;然众臣知晓嘉辉向来说一不二,就此事而言已经算得上做出了极大的让步,是以朝中自此噤声,没人再上书陈谏。
京城中人暗论国政之际,云珏书院风平浪静。年轻书生们埋头备考,而司命小仙这边,由于乜秋最近消声匿气,“鬼人”不作祟,处理的便都是小打小闹的案子,总体来说也十分清闲。慕遮从上面下来过一次,自称云离的师父,说自己闭关很久,现下出关,该把家门弟子带回去了。谁料云珏的司命小仙跟筠瑶在蜀州修竹呆了四年多,有几个对人对事都眷念不已,割舍不下,说要和筠瑶一样辞了司命的仙籍,随筠瑶留在修竹。
慕遮只在名簿上销了筠瑶的名字,至于其他说要留下的小仙,她只道你们想回再回,算是放宽了期限。面对云离,慕遮也没有再劝什么,反倒寄养儿子似的对筠瑶叮嘱了许多话,最后道:“云离的脾气怪是怪,从小到大还是很乖的;最近长得半大不小,行事叛逆,筠瑶君千万要多多包容。”
除了师父的贬损,这些天让云离略略糟心的第二件事,是梅子一家的道谢方式。但凡不牵涉大事,延山一家梅子做主;梅子找木匠给云离制了一块牌匾,刻上美言以示感激。她事先没说清所为何人何事,牌匾被木匠制成了悼祭死者的模样;虽然延山觉得不妥,但梅子想到毕竟有所花费,便抬出“在心意不在形式”的话来,推着延山把牌匾给云珏送去了。
云离觉得就算自己活不到上古神祇那般的年岁,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这牌匾,只好等延山两人转身一走,便背着梅子把牌匾藏了起来。
另一件事和苏瞳的文章有关。苏瞳写给蜀州太守的信件不翼而飞,众人找寻无果,遂有人突发奇想说信件可能被云离君吃下去了。云离醉酒后的记忆为零,他细细想来认为这说法颇有道理,一度相信自己那晚上吞下了满腹纸墨。
苏瞳铺开新纸,只好重写。蜀州太守收到信件,读过,集三台主部商议,搜罗流落蜀州的大案旧人。
……
暑气渐消,夏末一日,沉寂多时的云珏有了来客。
书院门口,一京城口音的人匆匆勒马,大步流星径直进门。他衣料不俗,却称自己只是个办事的;许真迎上前问明来处、来意,而后面上一僵,赶忙前去通知筠瑶。
筠瑶听许真说了一通,急说找她作甚,领这位先生快快去找苏瞳才是。许真拍着脑门去寻苏瞳,楼中找不见人,去往竹林,焦急之时一头撞上了从馨韵回来的云离。
许真忙问:“云离君可见苏公子?”
苏瞳今早启程去看望程老夫妇去了,现在大概到了。云离见许真满头大汗,心中一紧,也没回答他,直问:“出了什么事?”
许真一阵捉急,急着急着,忽地颤声笑道:“皇上派人来,召苏公子入京。”
第四十五章
筠瑶遣一司命小仙去叫苏瞳,让京城来的那位先在书院稍事休息。这位京吏也不闲着,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把云珏瞧了一通,走累了,还不见人影,只好坐下来喝茶磨时间。筠瑶和云离陪他小坐良久,留心观察,随后交换了一下眼神,确认他说的“皇上召苏瞳入京”一则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京吏只身一人自京城到蜀州传讯,未带人手,且他虽然急迫但面无焦躁之色,想来揣的是喜讯,而并非是要替嘉辉来拿人问罪。
筠瑶因而安心,闲话道:“不知苏瞳何德让皇上挂念,竟派先生您千里急召?”
那京吏道:“不瞒各位,殿试堂上,陛下久等苏、莫两位公子,不见人来,着实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说要下旨问罪。但殿试后几天陛下忙着审阅、评品,这事就被搁置了。得亏充州尉迟太守呈了书信,陛下这才知道苏公子莫公子在路上出了事……”
云离:“苏瞳、莫青误期,嘉……皇上他施恩补考,为何只召苏瞳一人?”
京吏道:“小公子,您别急着拿半截话就跑。陛下读过尉迟大人的信,只说不问罪,可没说要给补考的机会。现在苏公子赴京面圣这一则,是后来辅国大人争取来的。”
筠瑶眉梢轻挑:“尉迟令?”
京吏吓着了似的,顾盼一周,低声道:“姑娘,不管你与辅国大人关系如何,这从前的尉迟小公子既成了陛下身边的红人,您还是多少讲究些、莫直呼其名为好。”筠瑶点点头,抬手请他继续。京吏又道:“辅国大人在皇上跟前说,天灾人祸怪不得当事人,何况苏珏归苏公子有着双元之名,就算陛下把其它东西都忽略,但就这点来说,也要三思,不可误失一位人才。”
如此说来,召见苏瞳,就是嘉辉三思的结果了。
尉迟令眼里放不下几个人,平辈中大概只有苏瞳一个。往好的方面想,尉迟令兴许并不知道尉迟府与苏瞳莫青坠崖的关系;就算不是出于愧疚,凭一份同窗之情和几分敬佩之意,他为苏瞳说话这节并不难理解。但云离觉得不太对,他的疑点在于嘉辉:那种人的主意,不像是新人的一句话就能改变的。
京吏打断他的思路道:“皇上听说云珏书院是个……奇妙的地方。”他这话题转得着实快,在场的筠瑶、云离、许真没人反应过来。京吏笑道:“在云珏,书生们修仙家灵力以养性,传闻属实?”说着他一眼扫过三人:“这话在三位身上可有印证?”
许真斟酌道:“不真不假……不过我既算不得读书人也算不得修士……这二位倒是仙门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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