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朱衣侯视线对上的一瞬间,他就成了白淞。他从白淞的眼睛看到了欢呼的人群,娇俏的少女,从楼上不断洒落在自己身上的鲜花,和一直陪在自己身侧的白瑞招。
路边有人在唱朱衣行,歌声里,白瑞招忽道:“小心。”白马扬蹄,从马腹下钻出一个不过八九岁的小姑娘,头脸上都是土,怀里抱着一个花篮。左临心,也就是现在的白淞从马上一跃而下,抱起了那个卖花姑娘。
周围的欢呼声震天动地,他抱着这个脏兮兮的小女孩,背对着人群悄声对她说:“对不住,没吓到你吧?”身上没有带银子,白淞回头看向白瑞招,对方笑着解开腰间的钱袋扔了过来。
白淞把面具推到头顶,对一面盯着他一面呆呆流泪的小姑娘说:“这些都给你,别哭啦。”
小姑娘用手背摸了把脏兮兮的小脸,慌张地要给他找零钱,白淞大笑一声:“不用找啦,以后你每年送我一朵花儿就成。”可一朵花儿值什么钱呢。小姑娘看着白淞跃回马上,而跟在他后面的相貌俊美的少年纵马跟上,两人并肩而行,渐渐走远。
左临心“看见”白淞和白锦珧回到了白家,迎上来的是一个穿着黄衣的少女,眉眼轻柔,相貌和白清茗很是相似。怎会不相似呢?白三淼白清茗和白瑞招,三人本就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弟。只有他白淞是一个外人罢了。
但这个时候的白淞,天封朱衣侯,生来的天赋惊人,从没有学会半分收敛自己的性子。
左临心的灵魂仿佛在撕扯,一半如漂浮的幽冥,咆哮着挣扎着要拒绝当年的噩梦重演,而另一半,确是那个志气满满的少年白淞,他笑着接过了白三淼递来的东西,听白三淼道:“这是我研制好的药,受了重伤服用它可以缓解伤势。你生性倔强不肯服输,又爱打抱不平,这个留着给你,想必总会用上。”
脸颊还带着婴儿肥的白清茗从姐姐身后探出个脑袋:“你就留着吧,这个可是姐夫特意教姐姐做的,你不相信姐姐的手艺,也总得相信姐夫吧?他们家可是千金难求一药啊。姐姐把这个好东西给你,可真是疼你。哎呦,我想起来姐姐后天才出嫁,我现在喊姐夫,是不是早了点?”
白三淼性格大方果敢,听白清茗这么调侃也并不羞涩,反而转过身就要去拧他的耳朵。等白清茗笑着跑远了,她才转过身来道:“阿淞。”她目光坚定,言语真挚:“你性子太过锋利,现在你是朱衣侯,有无数的人奉承你,但你要时刻警醒,牢记初心,不可迷失。你又容易轻信别人,白家这些人,我最担心的就是你。好在瑞招一心一意地对你,他心思细腻,又时刻为你着想,他在你身边,即便我不在也能稍稍放心了。”
白淞微微一笑,并不是很放在心上:“我知道啦。阿姐你放心出嫁,若是姐夫家有人欺负你,你和我还有瑞招说,我们俩去帮你报仇。”
白三淼的身影渐渐模糊,等眼前的景色重新出现时已经是在白家的大堂。
☆、第 18 章
说来也怪,他在黾雀山的这几年,几乎从未想起过之前在白家的事情,原以为是时过境迁自己忘记了,可现在看来,当年的一件件左临心其实都记得很清楚。
白三淼出嫁后的当天,白家的大当家,也就是白三淼和白清茗的生父白秦被人用石弓射伤了右臂,昏倒在了后堂。石弓是白秦一手制的,极重极长,整个白家除了白淞有这个灵力可以拿起来,就只有白秦做的到。白家守卫森严,易出不易进,白秦又不能自己伤了自己,白淞作为嫌疑最大的人,被冷落在后堂面壁思过,连白三淼上花轿前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白瑞招送走了白三淼,从宴席上溜出来找他,还在衣服里兜了花生糖果,生怕白淞饿着:“三叔去送姐姐出嫁了,路途遥远,这一来一回可能要四五天呢。唉,不过你不用担心,大家都知道你不会伤害爹的,只是爹要给白家一个交代,才罚你的。我等我这就去找爹求情,让他把你放出来。”
当天白淞就离开了后堂,然后在回后院的路上遇见了白清茗,对方在宴席上吃了酒,脸上红通通的,嚷嚷着要和白淞比试。以往的比试也是有的,但都是点到即止,白清茗知道自己不如白淞,白淞也不会使全力,可这次两人心里都憋着气,一个生气没有亲自送别白三淼,另一个生气自己的爹爹受伤而凶手不知在何处,动手间都失了分寸。
白淞的灵力高过白清茗太多,平时看在白三淼的面子上收了力气,现在有些不耐烦了,一个甩袖就直接把白清茗打的横飞了出去。白清茗知道自己不如对方,但也没想到差距如此之大,少年心性受挫又怎么甘心,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打。
白淞终于不耐烦了:“你这点功力,再练十年也不过如此,想当天下第一剑客,还是省省罢。”白清茗刚挨了他一掌,听了这话又气又耻,胸中的一口滞血吐不出来,就这么气晕了过去。
这一下惊动了白家两位当家白秦和白曲,其实白家的这三位长辈对白淞都不错,白淞也只是心气略高,经不得激,回去一想就知道自己错了。他不好意思直接去找白清茗道歉,就偷偷摸摸地来到他的窗前,把白三淼留给自己的药从窗缝里塞了过去。
里面没有动静,白淞等了一会儿,小声道:“对不住。我昨天说的话都是混账话。其实你很聪明,又爱读书,认得字也比我多,我只有一腔蛮力,脑子是怎么也比不过你的。你将来是白家的大当家,我呢,就在白家像白三叔一样,教育白家子弟,以后就像他辅佐大叔叔一样辅佐你。”他说的都是真心话。他知道自己天赋惊人,可这也没什么可得意的,他有自己擅长的,白清茗也有自己擅长的,他做的到的白清茗做不到,可白清茗能做的自己也未必做的了。
白淞靠在窗户上絮絮叨叨的说了许久,终于瞧见那窗子里伸出来一只细长的手,迅速地拿走了摆在窗台上的药。
可如同他当年经历的一样,事情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愈发的严重了。白清茗服了药,但并没有痊愈,他灵力全失,半点功力也没了,彻底地成了一个废人。白家所有人都知道白清茗做梦都想成为天下第一剑客,这对白清茗而言,无异于毁了他的人生。
这下谁也救不了白淞,他被白秦亲自压着关进了思过堂。
白淞不明白。他坐在层层叠叠的灵牌前面,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就全变了样子,是谁伤了白秦,白三淼的药怎么会从灵药变成了毒药,他都想不明白。最后还是白瑞招趁半夜偷偷摸了进来,递给了他一套全新的衣裳:“我来顶替你,你想办法出去找姐姐。现在除了她,没人能证明你的清白。”
当年的白淞别无办法,只能从白瑞招的手里接过衣裳,趁着天黑悄悄离开。他走在那条熟悉的花道上,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上一次来还是风光无限的朱衣侯,现在却是人人憎恶的白家罪人。
可是白淞也没有找到白三淼,她没有在白三叔白卫的护送下安全的嫁到夫家,而是死在了路上。没有找到人的白淞疲惫地回到白家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白三淼面目全非的尸体。
即使是隔了这么多年,即使明明知道这是在幻境里,透过白淞的眼睛,左临心还是感受到了当年一样绝望的心情。
染满了鲜血的嫁衣和被划伤以致面目全非的脸庞,就这么□□裸地出现在白淞的面前。白淞双腿一软,笔直地跪在了地上。
白卫说,白三淼知道白淞伤人的消息后,就偷偷地跑了出去,再被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如此了。他脸色铁青,双目赤红地问白淞:“你还敢说不是你?怎么就如此的巧,你正好不在白家,三淼就这么正好的遇害!你先是用药毁了清茗的修为,又怕事迹败露去刺杀三淼。” 他掏出两片带血的环佩:“这是我从三淼身上找到的。我记得这是她送你的环佩吧?你还有什么可抵赖的?白淞啊白淞,白家收养了你,教你武艺,教你做人,从未亏待你,可你,可你,你怎么能狠得下心?”
白淞心跳如雷,只能不断重复:“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他茫然四顾,所有人都冷漠地不屑地看着他,有人说:“毕竟不是白家的人,还是有异心的。” 白秦一言不发,他身边的白卫咬牙拔出腰里的剑冲了过来,白淞愣愣的,他脑袋乱成一团,连闪躲也忘了。白瑞招扑倒在白淞身上,在千钧一发之际隔开了剑:“不会是白淞的。三叔,你相信我,白淞不会做这种事的。”他张开双臂护在白淞前面,推开要来拉走白淞的人:“爹,二叔三叔,我愿意以自己的性命相保,白淞绝不会这么对白家的。我求求你们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查明真相,若他是这种人,就叫我身首异处,魂魄永不归家。”
白秦性子温吞,可白卫并不想听这套说辞,命人强硬地拖走了白瑞招和白淞:“都这样了你还护着他!好,好,来人,把他们俩都给我关进思过堂,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放他们出来!”白淞还是怔怔的。他的脸被白卫的剑划开了长长的一道伤口,从眉梢到嘴角,此刻还在涓涓地滴血,显得又恐怖又可怜。
夜里很冷,思过堂一年到头也不会有什么人来,白淞只能和白瑞招互相抱着取暖。白瑞招:“你说,他们会不会忘了我们啊?不过这样也挺好,就不会有人来害你了。”白淞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不知过了多久,白淞迷迷糊糊看到进来了一个丫鬟装扮的人。他记得是白三淼出嫁前伺候她的听梳:“听梳,是三叔让你来放我们出去的么?是查清楚了么?”
听梳眼泪一下子留了下来,她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小少爷,听梳是来告诉你们真相的。” 她伏在地上,瘦弱的肩胛骨用力地撑起了一个弧形:“这一切都是大老爷他们的阴谋啊,他串通了小公子,让他假装武功尽失,好嫁祸给你,又让人害死了一直帮你的小姐,为的就是让你永世无法翻身,好名正言顺地霸占春温剑。天下人都知道春温剑是你的,只要你在,就没人动的了它,只有你消失了,春温剑才能是白家的。”
白瑞招大怒:“胡说!爹不是那样的人!他难道要为了一把剑害死自己的亲生女儿么!”
听梳眼泪簌簌而落:“是真的。听梳亲耳听到他说的。小姐对我那么好,可是却死的不明不白,我实在是不忍心。少爷你说我骗你,可你看看,世间为了一点银子就卖儿卖女的到处都有,何况是为了闻名天下的春温剑呢。老爷一心一意要振兴白家,和这相比小姐又算得了什么。你不信,可以去试试小公子武功,他根本就没事。听梳说的若是假的,你就一剑杀了我我也没有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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