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要真地为我着想,就别总想那些伤脑筋的事。省省心养病吧。”
“其实,我个人没什么关系……博士也还有许多病人等着你吧。”
“……你有爱人吗?”他突然眯起眼睛问我。
“呃……没有。”不算说谎吧,我只是单方面地爱着莱茵哈特大人。
“等你有过爱人就不会这么说了。”他别有用意地纵声大笑,又在我快要脸红的时候突然正色道,“虽然你算不上什么,但对公爵而言可是大有关系,而现在的公爵对我们而言也大有关系。明白了就好好休息吧。”
苦笑着目送他扬长而去,我暗自叹道:“施塔尔博士,您说的话能让我不伤脑筋吗?”
世界安静下来,莱茵哈特大人的话在耳际回旋。
“明明那么喜欢你……”
别会错意,吉尔菲艾斯!他喜欢你,可也喜欢安妮罗洁小姐,喜欢房东太太,喜欢三年级的音乐老师……只是喜欢罢了。
“你是我无可取代的朋友……”
就是这样,朋友,是朋友!对朋友是不会产生那种感情的;而所谓的“无可取代”也并非“不可或缺”吧。
对了,爱人才是“不可或缺”的,朋友,只是“无可取代”而已。
比之失去不可或缺的爱人,还是无可取代的朋友离开了比较好吧。
是这样吗,莱茵哈特大人。
Ⅱ
“总有一天我要被穿军装的给逼疯!谁给我找支光束枪!”施塔尔博士的控诉在走廊上唱响是进入五月份的事。
“我最近没做错事吧,克瑞尔。没发烧、没昏迷、没感染、没过敏……”
“噗嗤。没有,元帅阁下,您是最优秀的病人。不过,昨天军部又送来一名需要重点看护的高级军官。博士本以为可以松一口气的,现在一定是遭受毁灭性打击了。”
“高级军官?知道名字?”
“嗯,穆——缪拉。缪拉提督。”
“缪拉!是他么。”
我费了一点周折,得到探望和被探望的双重许可。
缪拉成为莱茵哈特大人幕僚时日不久,但是他温和的个性和沉稳的用兵很得莱茵哈大人赏识。事实上,莱茵哈特大人对华丽激进的个性向来没有好感,这也难怪,阳光下的燃烧蜡烛光只是一种毫无意义的浪费行为罢了。
特护病房里飘荡着这个季节特有慵懒甜香,光线被曳地白窗帘褪去了耀目的外衣,还原出柔情似水的本色。28岁的年轻人静静地躺着,砂色的头发生气全无,就像几个月前的我一样。几个月前,也有人站在我的床前,为我能否会醒来心乱如麻。此时此刻,我似乎能体会他的心情了。他有可能就此睡去,进入永远的宁静,这种想法一定占据了他的思想,并且让他感到害怕。没有人能真正超越对死亡的恐惧,在无数次见证了生命的脆弱之后,人非但不能习惯于面对,反而更加敬畏死亡。
“缪拉提督?”我试探性地唤着。
他结束了另一个世界的旅行,缓缓睁开双眼。
“元——帅”他略微动了动右臂,“抱歉,无法给您敬礼。”
“不用,不用介意。提督伤在哪儿?”
“啊,断了四根肋骨,运气不好,骨头末梢刺进了肺叶。”他说话间带着喘息,那是肺部受到挤压的表征,“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遗憾。没想到军事演习中会遇到同盟的埋伏。”
“不是什么埋伏……咦?公爵大人没告诉您吗?”他的表情好像是听见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告诉我什么?”
“所谓的演习只是对外的宣传口径。”
对要塞撞要塞计划我确实一无所知,我所有的消息来源只是公开的媒体,只是到了现在,才由缪拉口中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异想天开的战术、没有明确战略目的的出击、在莱茵哈特履历表上从未有过的惨败——缪拉坦率地叙述,不时观察我的反应,仿佛我该是天经地义的知情者。“奇怪哪,我以为公爵大人或多或少会跟您提起的……或者是怕影响您的身体才瞒着吧。”缪拉最后用看起来十分合理的假设给自己打了圆场。
“在你们看来他应该对我无所不言吗。”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只是用“可能吧”应和他的良苦用心。
“不过,元帅您能康复,我们真是送了一口气。”他很真诚地感叹。
“让大家担心了。”
“最担心您的还是公爵阁下。”他把眼神投向别处才继续道,“也许公爵本人不愿让您知道,但我认为您有权利,也有义务知道——”
我因他凝重的用词而慌乱,他之后的话对我而言仿佛梦一样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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