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档的标题是《试论帝国初期英雄主义诗歌的流变及传承》,那是辗转交到自己手中的故友马丁·布佛贺兹的毕业论文。文章有夸张的六十页之长,句子也是充斥了学究气的冗长,所以吉尔菲艾斯并没有如承诺的那样全部仔细通读过,但是一些有趣的地方却看过不下一遍,甚至可以复述,比如现在微笑着重温的某个注脚所引用的一则寓言——
古代世界的善是一位年近五旬的妇人。她表情严峻,身形瘦削,常年游走在边远山区,靠为平民吟唱诗歌度日。她的嗓音并不是天籁,但伴着三弦琴,那深奥艰涩的诗句便宛如仙乐,让人如醍醐灌顶,幸福无比。闻悉此事的城中领主以重金将妇人带入尖顶的城堡,款以佳肴美酒华服贵器。在某个重要的节日,领主请来国王。“臣将向您献上这个世界的至善与真理,聆听她的吟唱,据说可以获得世界的力量与智慧。”王对领主的话将信将疑,但仍坐到大厅中央的御座上。演出伊始是一些颇具趣味的暖场,来自遥远东方的捕蛇人,充满了阳刚气息的剽悍士兵,婀娜娇媚的舞者,所有表演都精彩纷呈又无比乏味,让人对后面的节目更加充满期待。终于,华服的妇人在四十位红袍僧侣的护送下缓缓登场。在屏息以待的众多贵人面前,她毫不怯场,只象征性地点头算是尽到了礼数。就座,调弦,试音,动作利落而优雅,让人觉得眼前的是真正的大师。演奏开始,琴声悠扬,却长久不听不到妇人吟唱。“你是怎么回事!”领主率先耐不住大叫起来,却被妇人冷冷的言辞挡了回去。妇人说:“您听不到吗,我的王。”王沉思了片刻然后回答说他听不到。妇人露出应该可以算作出笑容的表情道:“正是这样,至善与真理只是说于世人听的。至于王,你就是至善与真理本身,所以我无法在你面前吟唱。我能做的只是拨弄琴弦,让它可以符合您的心声。”
关闭文档,金发爱人无与伦比的绝美容颜在吉尔菲艾斯脑海中挥之不去。“莱茵哈特,你真是太宠我了。你已经为我做了你能做的一切,而现在我要做的,就是将你的诗句配上合适的弦调,让世人都可以欣赏吧。”
Ⅱ
“殿下。”军务尚书闹钟一样准时出现,和最初的晨曦同时出现在办公室,宣告了新的一天的开始。
从奥贝斯坦的脸上从来推测不出他所要呈报的是喜是忧,同样也无法从他的语气中探知他的心情,如果他还有“心”的话,看着眼前的男人,吉尔菲艾斯很刻薄地想,但是同时也很清楚地知道,奥贝斯坦的许多做法就现实选择而言是百分之百正确的,比如几个月前对罗严塔尔所采取的行动。
可吉尔菲艾斯并不想刨根问底,追问奥贝斯坦的做法是否经过莱茵哈特同意之类的问题,问了也不会有结果,这与其说是出于对这位多年同僚的信任,不如说是对莱茵哈特的无条件的相信。即使到了现在,莱茵哈特在精神上也没有显现出任何衰弱的迹象,黄金狮子也许会倒下,但决不会被击倒。因此,以为皇帝卧病就能瞒天过海的想法无异于痴人说梦,而奥贝斯坦是从不会做梦的。这么看来,他为莱茵哈特大人做了了不得的事呢,而这些应该是自己永远无法做到的,这种认知让吉尔菲艾斯对头发花白的男人隐约产生几分好感,说话的口气也柔软了许多。
“例会的话还早。还是有其他事?”
“海尼森有消息过来。”奥贝斯坦冷冷地答复上司的好意。
来得好快!罗严塔尔死后,新领土和海尼森必然会有所不同,但是有驻留的缪拉和毕典菲尔特两位提督的强势统辖,至少可以支持一段时间吧,吉尔菲艾斯曾这样奢望过。
“什么事?”
“刚刚得到消息,海尼森中心医院特护病房里那个叫安德烈·帕默尔的病人死了。”
安德烈·帕默尔,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但是他的真名——安德鲁安·鲁宾斯基——每个人都不会感到陌生。
莱茵哈特进入费沙以后,原领主鲁宾斯基便如鼹鼠一样消遁于地下,不知所踪。直到两个月前,帝国平乱军到达海尼森的时候,才在某次巡逻检查中无意发现了已经罹患重病的鲁宾斯基。黑狐当时的身体状况已经相当之差,没有办法负担恒星间飞行,所以被秘密安置在海尼森中心医院接受治疗,在医院中登记的名字则是——安德烈·帕默尔。
“知道了。然后呢?”吉尔菲艾斯深吸了一口气,准备接受更大的、真正的冲击。
“他自己拿掉了生命维持装置。当他的脑波停止的同时,事先装在头盖骨的脑波控制引爆装置引发了波及大半个海尼森的爆炸和大火。”
“采取应急预案,抓紧抢救受伤人员,优先恢复涉及民生的基础供应,加强治安保障。就这样指示毕典菲尔特好了。”
平乱之后,毕典费尔德和缪拉被安排为驻留军,其中行事细密稳健的缪拉被任命为新星省代理总督,掌管着巨大的领土与纷繁的事务,毕典菲尔特则进驻海尼森,协助自治领政府维护当地秩序。后者虽然是帝国军中的猛将,勇战激进可说是无人能出其右,但应对复杂局面怕是不能周全,意识到这一点的吉尔菲艾斯于是补充了自己的话:“还有,命令缪拉立即赶往海尼森——”
“可是毕典菲尔特已经行动了。”不等吉尔菲艾斯讲话,奥贝斯坦便迫不及待地宣布,似乎等待这个时刻已经很久了一般,“他在海尼森实施了全城戒严,逮捕趁火打劫的不法分子,拘禁前同盟高级军官,还将自治领议会和政府置于帝国军的监管之下,当然,这些举动也引发了针对帝国及帝国军队的抗议和骚乱。另外,这些骚乱并非无序的,似乎地球教是背后组织者。”
吉尔菲艾斯觉得简直可以用开香槟来配合奥贝斯坦说话时的表情,所以也并不奇怪他给出的建议。
“殿下请命我立刻赶赴海尼森平息事态。”
“我并不希望领教您用新的鲜血冲刷旧的血迹的处理方式。”吉尔菲艾斯直言不讳地指出,又稍稍缓了缓语气,“海尼森发生动荡,需要阁下留在费沙调度全局。”
“您的想法只会错失机会。安全部门花了很大的气力也未能完全剿灭地球教以及敌对分子,现在他们却自动浮出水面了。如果可以彻底铲除帝国的隐患,就算再建一个海尼森波利斯也是可行的……而且,您该不会是想亲自过去吧。”奥贝斯坦的口气听上去近乎嘲讽,但吉尔菲艾斯却从中听出了同情的意味,因为对方很清楚,自己目前不可能离开费沙,离开狮子之泉,离开特护病房中现在已时常陷入昏迷状态的人。
“总之,先让缪拉赶去,负责安抚当地民众以及自治领政府。要记住,在帝国框架下设立自治领并且保证其和平稳定不是我或者你个人的政治选择,那是陛下代表罗严克拉姆王朝对银河所作的庄严承诺。”
奥贝斯坦沉默了片刻后道:“缪拉提督也不能保证可以协调好与自治领政府的关系,如果事态继续恶化,或者自治领出现突破帝国框架的趋势,请做好最坏的准备。既然您提到了王朝和陛下,我想说,我所知道的陛下决不会接受虚伪的和平,他的承诺也不是为海尼森而作。”
吉尔菲艾斯没有说话,因为奥贝斯坦的话其实更接近事实的真正面目。
局势的发展,果然同奥贝斯坦所预计的那样,并不让人乐观,然而,和某人共进下午茶之后,吉尔菲艾斯却打消了向海尼森增兵的念头。
4月5日,杨威利在议政会议大楼的办公室见到了应邀而来的吉尔菲艾斯。
“齐格飞,我打算回海尼森。”一见面,杨威利以少有的严肃表情开门见山。
吉尔菲艾斯认真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平凡的外表让人很难将他和那个让凌厉的黄金狮子在战场上屡屡受挫的魔术师联系起来,只有那明亮而坚定的眼神会给人某种确定的力量。
“回去后有何打算?”虽然在那里享有很高的声誉,但目前的形势,已经不是某个人振臂疾呼就可以化干戈为玉帛的了。
“恢复海尼森的秩序与法度。我会联系一些议员和政府官员看看,应该总有人还没失去理智。”杨威利并不轻松地答道。
“也许有的人的理智告诉他们,这是自治领摆脱帝国,实现独立的好机会。”吉尔菲艾斯很坦率地当面对朋友说出自己的忧虑。
“恐怖活动不会改变历史进程,同盟作为对抗鲁道夫专制统治的任务已经结束,在新帝国做恢复同盟的尝试,再怎么费尽也是白搭。所以,我只是回去劝告一些人,让他们少走弯路。”
杨威利漆黑的眼睛中似乎孕育着巨大的风暴,吉尔菲艾斯觉得那才是这个温和男子的真正面目,但是那种感觉只持续了极短的时间,因为杨威利马上露出了平易近人的普通笑容。“齐格飞,有机会再来海尼森,上我家吃饭。”
“哦,如果厨师是尤利安的话,我很乐意。”
两人会意地大笑,随后握手分别。
临出门之际,杨威利突然叫住吉尔菲艾斯:“我说,那个,很幸运当年是你代表帝国军参加了战俘交接仪式。”
吉尔菲艾斯微笑着接受对方的善意。由战俘交接仪式伊始,两人都把对方看做了认识多年的朋友,惺惺关切之情不曾因银河的战火纷飞而离乱,反而在一次次交锋中明晰起来,最终结成了坚韧的纽带。这种联系是如此牢固,让吉尔菲艾斯产生某种错觉,仿佛这是天经地义存在着的东西,因而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没有任何警觉。
4月中旬的一个下午,莱茵哈特从持续两天的昏迷中苏醒,吉尔菲艾斯特意赶去特护病房,给消瘦的病人喂药喂饭,又低声说了些宽慰的笑语,噩耗便在这个时候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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