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先生,我已经带望舒去检测过,但分析结果跟我们学院是一样的。你们和最好的医疗机构合作,有最专业的医护人员与教授,我相信你们的检测结果。我只想知道,您说的到十八岁后还不发情,不容乐观的情况究竟指什么?”那时候年轻一些的罗奠山挺拔地坐在办公室里,更锐利,气息更强势。
副校长叹了口气,看着罗奠山担忧的脸,从柜子里取出一本档案夹放在他面前,推过去示意他看。
罗奠山翻开档案夹,午后闷热的风吹过他的身体,后背汗津津的,已经将衬衫打湿了。他手下飞快地翻动,一目十行,脸色越来越难看。
那是一本档案夹,记录了历届在发情事故中去世的Omega学生,其中专门有一个分栏叫做“首次发情延期死亡”,无一例外都是17岁以上的Omega,死亡原因都是第一次发情来得太迟,体内激素与信息素混乱,在首次发情时过于强烈,以至于死亡。
所有Omega的第一次发情都是人生中的一道坎,逃不掉,躲不开,是一道难关。迈过这道难关,他们能正常发育成长。在这个世纪之前,医疗与生物技术还没有达到绝对的成熟,百年前因为没熬过首次发情而死亡的Omega最高一年达到了17%。这意味着那时候,每一百个Omega就会有十七个左右因为没有熬过首次发情而死亡。这就像当时人们对肺结核束手无策。
然而,随着生物科技与医学的发展,人类研制出越来越多的医疗药物,设备,以及手段。那时候人们没有抑制剂,发情了要么自己干熬要么必须找Alpha解决。如今科学进步,医学昌明,研究出了抑制剂,也找到了能减缓首次发情的方法。但仍旧存在一些情况,譬如这些迟迟不发情的Omega,他们首次发情的强度随年纪推移而上升,危险性也一样。
罗奠山越翻脸色越沉,学院成立六十多年,档案上四十多个Omega延迟发情而死亡案例,最年轻的只有十六岁。
罗奠山手一抖,想到他那芸花似的小儿子,今年已经十七岁了,身上的冷汗就忍不住地出。他想——罗旭已经晚了?甚至就算这时候发情,也已经危险性很大。盯着手下的档案,照片的少年看上去同样朝气蓬勃,洁白青春,可他的生命就永久暂停在了十六岁这一年。
兴许是震惊,或是别的什么,罗奠山心烦意乱地将档案扔到桌面上:“副校长,难道就没有延期发情却平安度过的孩子吗?”
他的情绪副校长照单全收,点头说:“还是很多的,至少比死亡率要高。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在最后的发情期采取了一些……措施。”
“什么措施?”罗奠山盯着对面,他能感觉出副校长言语间的犹豫。
“罗先生,依照我们的经验和建议,像您孩子这种情况,我们建议——诱导发情。”副院长推了下眼镜,“并且最好及时找到契合度高的Alpha,进行首次发情临时标记的协助。”
罗奠山抬起头,那双英挺的眉紧紧皱在一起:“我记得首次发情不建议标记。”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那是因为害怕首次发情时过多的雄性激素刺激会对身体造成不好的影响,也会影响孩子的心理……但像望舒这个情况,这是最好的方法了。他的年纪太小,也无法用级别太高的抑制剂,很冒险,容易弄巧成拙,同样造成不乐观的情况。”
副校长开口说这些话,罗奠山的眉毛就再也没松开过。
“当然,这只是依据我们这边的经验和了解做出的推测,建议您带孩子到最好的医疗基地进行检测,听取更专业的建议。”
副校长的话音落下,房间里安静得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到。
悠远的下课铃声打断令人压抑的沉默,几秒钟之内,青春的气息仿佛能从楼道外涌进来。少年少女们的说笑声,尖叫声,以及奔跑起的脚步声,都淹没了办公室中沉重的气氛。
罗奠山起身,与副校长简单握手:“我明白了,今天谢谢您。”
他推开门走出去,看到对面不远处的教学楼中,背着书包走到阳光下的罗望舒。
青春,鲜活,漂亮,他是少年时代中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
罗望舒伴随着悦耳的下课铃声跑出来,头发被风吹起,他惬意地眯着眼往前走。他身边围着许多人,有Alpha,有Beta,甚至许多Omega,他像知道自己的魅力似的,轻轻笑,轻轻说话,任凭风来抚摸,日光来观照。
他的脚脚步那么轻快,沉浸在绝对的青春中,对未来一无所知,在一片盛夏中走进了那片香樟树影里。
第二十五章 被迫的初次发情
罗望舒完全不知道那间办公室里发生的谈话,他只是莫名其妙从第二周起,就不被允许去学校了。
不明真相的罗望舒跟罗奠山大吵了一场,最后把自己一个人锁在屋子里,饭也不吃,水也不喝,谁叫都不下来。他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翻着终端上一条条信息,然后在翻到某一条时,他的手指停下了。
那是他喜欢的一个男孩子,Alpha院校的,干净,朝气,笑起来时阳光帅气,这是他第一次喜欢什么人,既是他的暗恋,也是他的初恋。其实从更早的少年懵懂期起,罗望舒就知道自己是被宠爱的。但喜欢上一个人就好像变得优柔寡断起来,不敢跟他搭话,可远远看一眼就会觉得心满意足。放学出来时,目光总不经意地去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当然,十七岁的罗望舒的确还太年轻,以至于后来回想起来,他也分不清自己究竟喜欢的是那个Alpha,还是青春期躁动的情绪在作孽。总之他总得喜欢个谁,哪怕那是个不确切的形象。干净,朝气,阳光,这就是他幻想过的初恋的样子,所以在看到一个合适人选时,毫不犹豫。
“听说你停课了,发生什么了吗?”
就这么一条信息,足够他回顾很久,心里头像冒起水泡,可一想到自己被关在这一方天地中出不去,水泡顿时噼里啪啦全爆破。
“望舒。”有人敲了敲他的门。
是大哥。罗望舒第一时间把终端关上,藏到枕头下面,翻身趴在床上,作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得到应允推门而入的罗靳星一看到他就乐了。他从小跟罗望舒一起长大,此刻虽看不清那张‘生无可恋’的脸,但光看姿势,就知道这个弟弟又在卖惨给哥哥。
他也不戳破,过去像往常一样揽着他的肩膀:“我看看,谁家的小孩受委屈了?”
十七岁的罗望舒装起委屈来丝毫不违和:“你家的!”
“那谁欺负了我家的小孩?”罗靳星笑。
“还是你家的!”罗望舒抠着枕头。
“原来是爸爸又惹你不高兴了。”刚过二十二岁的罗靳星抄着他的胳膊一抱,丝毫不费力地抱到自己腿上坐着,“怎么他老跟你对着干呢,平时都不理我,你说他是不是偏心你?”
十七岁的罗望舒,好像比小时候变多少,还是小小的一个,尽管在多少Alpha眼里,他依然具备青涩的风情,可罗靳星眼里,他好像永远是那个爱撒娇发脾气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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