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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医院的走廊上十分地安静，偶尔有护士来来回回。陆磊歪着头已经睡着了，陆铭默默给他盖了一件外套。

陆铭靠着墙回想着他和陆国安这么多年来的种种，回忆里出现最多的画面就是两个人吵架的场面，不是拍桌子就是砸东西，耳边似乎还能听见叮呤咣啷的动静。

“想什么呢？”陆妈妈靠过来问他。

“在想……我爸，想我从前总是跟他吵架。妈，你说我爸是不是被我气成这样的？”

陆铭每次回陆宅最后几乎都会和陆国安不欢而散，渐渐地他也觉得那个家没有温度，越来越排斥回去，对于他来说“回家”像是成了一项艰难的任务，不想却又不得不完成。他渴望温暖的家却又害怕回家。

“别这么说，你爸爸从来没有怪过你。”

陆铭看着陆妈妈没说话。

陆妈妈拉过陆铭的手放在自己手里握着，“我知道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但是当年那件事在你心里还是忘不了，过不去。但是你要知道你爸爸对你所做的一切从来都没有恶意。当年其实是那个孩子主动来找的你爸爸，那个孩子跟他坦白说要给他一笔钱，不然就把你们在一起的事情公开。你也知道十年前那个时候大家对于这种事情远没有现在这么宽容，你那个时候才刚上高中，人言可畏，你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怎么承受得起？后来你爸爸为了保护你只能同意了，那个孩子拿了一笔钱就消失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是事后你爸爸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这个事情，他也知道你对这段感情有多认真，最后就只能编了这么个理由，说是他用钱把那孩子赶走的。也是因为这件事他才那么反对你再跟男孩子好，你也知道的你爸爸他这个人有时候有些武断，你当初的难过和痛苦他都是看在眼里的，他也是怕你再受伤。”

陆铭一直对那件事情耿耿于怀，他以为陆国安反对他的性取向是因为从心里鄙视他看不起他，也就是从那个时候他和陆国安只见开始有了隔阂。那个时候他情窦初开，自知跟别人不一样却还是勇敢的迈出了那一步，虽然是地下恋情可他异常珍惜，所以他恨陆国安就这么硬生生拆散了他们，而现在他突然连那个拿了钱一走了之的人的脸都有些记不清了。

“至于你大哥……你也不要怪他，他这个样子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他是你我跟你爸的第一个儿子，陆家的长子，你爸爸对他的要求难免过高，你哥哥小时候事事争第一，样样要做到最好，就是为了能让你爸爸满意。你爸爸为了锻炼他，在还很小的时候就把他送到封闭式的寄宿学校里去，你哥哥虽然表面不愿意但他也不拒绝，每次我问他在学校好不好他都说好，受了什么委屈也从来不说，渐渐地他跟我俩的话也越来越少，我们之间的沟通也越来越少。其实现在想想我应该从那个时候就发现这个孩子的问题的，那样至少还能挽回一些。”

“所以到了你这里他就不敢在多管，放任你自己去成长，但是他又怕你学坏误入歧途，关在家里又怕你过于软弱，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掉了。你们都不知道，这几年你爸爸经常一个人在书房翻看那些旧相册，他说他怀念你们小时候围在他身边不停地喊他爸爸的时光，现在你们长大了，都不愿意待在他身边了，就时常觉得家里空荡荡的，可能是人年纪大了就会觉得孤单。但是这些话他也就只对我说说，他这个人是不会放下身段同你们说这些的，死要面子活受罪，口是心非，即便他心里想让你们多陪陪他，嘴上他是绝对不会对你们说的。但是不管是你哥也好，你也好，他都从来没有怪过你们，是吧，老陆？”

陆妈妈转过身手放在玻璃窗上，看着里面的人，陆铭看见她的眼眶湿了。

当初陆铮被送到封闭式寄宿学校，虽然条件设施都是一流，但是陆国安忘了那个年纪的孩子最需要的是父母的陪伴和呵护，当陆国安反过味儿来的时候他已经错过了陆铮的成长。这个错过一错就是一辈子的疏远与隔阂。小时候的陆铮或许也曾偷偷哭过，也害怕过，也软弱过，但是他终究独自挨过了那些时光，现在的陆铮早就不在需要那些了，他的眼底自然是冰冷的。

父母也好，子女也好，都是生平第一遭，谁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摸索着前进，希望给对方最好的，但是却忘了问对方是否需要，但这一切的前提一定都是爱，在这段彼此成长的亲情关系中，误会也好，摩擦也罢，都是爱的形状。

第四十五章

程深因为一些事情来了住院部一趟，离开的时候想着顺便去看看季晨，结果在上楼的时候在楼梯拐角处遇到了正准备下楼的的陆磊。

“陆磊？”

“……程哥？”

“嗯，你怎么在这？”

“哦，是我爸……病了，在这里住院。”

陆国安？

“什么病？”

“医生说是突发脑梗，但是病因还没查出来，不过我爸高血压还有心脏不好都是很多年的老毛病了，一时半会也不好查。

程深点了点头，“人年纪大了，各方面是要多注意一些的，不然很容易突发一些状况。”

“现在人已经出了ICU转进普通病房了，我哥在那守着，你要去找他吗？”

程深想陆磊可能还不知道他跟陆铭的事，也就没多说，“嗯，我待会过去吧。在哪间病房？”

“C病区，34床。”

程深想了想，“C病区，应该不在这一层吧？”

“啊……是不在这一层，楼下厕所人太多了，我上来上个厕所，这不正要回去呢。”

“这样啊。”

“嗯，程哥那你先忙，我先走了，待会我哥找不着我要给我打电话了。”

看着陆磊离开以后，程深上了楼，推开病房的门，窗帘只拉开了一半，估计是怕阳光直射在他脸上所以护工很细心的留了一半给他遮阳。

程深走到季晨床边坐下，给他整了整被子，发现他的胡茬有些长了，程深打开抽屉把剃须刀翻找出来给他把胡子清理了。整个过程季晨自然是没有任何反应的，程深看着他沉睡的面容，心里百感交集。当初那种悲愤交加的心情已经弱化了很多，现在只盼着季晨能够早些醒来。

就这么默默无语的坐了几分种，没有等到护工回来程深就离开了。之后顺路绕去了C病区找到34床所在的病房，站在门口程深就看见陆铭趴在床边像是睡着了，后背有规律的起伏着，而陆磊则并没有病房里。程深就这么站在门口没有进去，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陆国安本人，没想到竟是在这种情景下，看着那个人躺在床上带着呼吸机一动不动，没人知道此时的程深心里在想什么，他是否想把陆国安叫醒，大声问问他还记不记得程义山和林珍。但是他始终什么都没做，在陆铭醒来之前就离开了。

陆国安从ICU病房转到普通病房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虽然人总是醒一会睡一会，至少生命体征恢复到正常了，陆铭让陆妈妈回去休息，毕竟她年纪不小了这么熬下去身体也会跨，这种时候陆国安已经这样了，陆妈妈绝对不能再出什么事情。

也许是太累，陆妈妈走了以后陆铭就想趴一小会儿缓缓神，没想到竟然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陆国安的输液瓶里就剩下一个底了，陆铭吓得一惊赶紧叫来了护士换点滴。这时候陆磊正巧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些吃的，让陆铭先垫垫肚子，他眼睛周围的黑眼圈快赶上熊猫了。

“小磊。”

“嗯？”

“我都忘了你是不是得回学校上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