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已经休息过了,若是再休息怕是今晚都不一定能感到万奈河。”
赵不息听了只好抿起嘴,换了个姿势坐着。
昔日里赵不息还时不时会央求他哥带他出去骑马,赵之烽怕他受伤从来都是拒绝的,赵不息还因为这样和他哥生了好久闷气。如今着着实实感受了一番马背上的日子,他是再也气不出来了。
身体冷得厉害,浑身都是疼,最要命的还是大腿内侧,每次颠动摩擦都似剥去了一层皮似的。他苦着脸,又因为身后的谢郴剑而不敢乱动,隔了许久只听谢郴剑说:“我们快到了。”
马蹄声渐轻,速度放缓了许多,几片枯叶被踩碎,发出声响来。赵不息抬起头,扑面而来的分裹挟着腥臭的味道钻入他的鼻子里,他蓦地一震,瞳孔急速收缩看着周遭堆着的几处尸山,
头颅与身体分开堆放着。
谢郴剑的声音在耳边冷冷响起,“看到了吗?我们已经离开了安全的地方,再过去会有更多这样的尸体,你怕吗?”
“我……我不怕。”
谢郴剑轻笑,笑声低沉,他们骑马慢慢走过去,与那一片的尸首擦肩而过。赵不息在他怀里不停发抖,谢郴剑把他拢紧了些。
这一片的尸体都是昔日将士浴血而战斩杀下来的活死人,他们只有身首异处或是一把火烧尽了才不会再活过来。可若是用火攻便太招惹了,只会吸引过来更多的活死人,便只能一刀一刀的砍。
以肉相搏以命相抵的将士割去那些也曾是同胞的头颅,又或者不幸被咬,他们捂着黑血求同伴一刀了解了自己。铺天盖地的呼喊,风霜里挟着血腥,无数人死在了这里,再也回不来了。
赵不息对着残骸静默,谢郴剑替他把帽檐挂上,赵不息听他说:“走吧,继续赶路。”
他们一路往南,这附近的活死人其实都被杀了个光,一路上也只遇到了三两只。在赵不息还未反应过来时就被谢郴剑给一剑剜去了脑袋,赵不息只看到一个黑色的东西在自己眼前抛开,眼睛由谢郴剑的袖子遮住,只听到呼呼风声,竟是一眼血腥都未看到。
一直到了万奈河,河畔停泊着沾血的船只,像是官眷的客船,好几艘停靠在岸。
“这船就这样停在这了?”
赵不息站在岸边,谢郴剑牵着马引上一艘船前,听到赵不息的询问,他便道:“这是常事,船上的人逃难却被河里的活死人拦路尽数也都成了活死人跳船走了,便有了很多空船。”
“这河里有……”
赵不息睁大了眼,谢郴剑拭去剑上的污渍收起来,他道:“不用担心,如今天寒地冻,河下的温度很低,他们或多都在沉睡,就算是醒了也是如刚才那般行动缓慢。”
赵不息听了这才吁了一口气,他是很听谢郴剑的话了,紧跟在谢郴剑身后。只是因为大腿内侧被磨破皮了,走路难免艰难。谢郴剑见他动作缓慢,便没多话一把将他提起,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便到了船前。
赵不息的身体晃动好不容易站稳,谢郴剑把他放好,踢掉了脚边的断手。
“去里面看看有什么东西?”
说着,他率先走了进去,推开了那染上了大片血迹的船门。
第5章
他们进了船内,里面是狼藉一片,箱子上斑驳血迹,断肢随处可见,赵不息发出几声干呕,谢郴剑朝他看了几眼。赵不息拉住谢郴剑的手,声音发抖,“你走慢些,我跟不上。”
谢郴剑从未碰到过像赵不息这般的,瘦瘦小小似乎轻轻一碰就能碎了,且他还在耳边不停咳嗽,呼吸都成了急促。谢郴剑听得心烦意乱,把人给挟进自己怀里,宽大的掌心覆在赵不息巴掌大的脸上,“安静一些。”
他就抱着他,也不让他看这些血腥了,扫去前路的障碍,一扇接着一扇门的打开。终于是找到了些可以用的,谢郴剑将赵不息放下,小公子双脚着地,脚踝却一软。谢郴剑早就留心,攥住他的手腕把他揽到自己怀中。
“这应该是睡觉的房间,你站在这里不要动。”
这里应该是在船舱最后头一间,人都从里面跑了出来,这房间里无人受难,除了几个箱柜掉在了地上,其余的都还算整洁。
床榻上的绢丝被褥柔软,赵不息累得厉害,在床边找了个地方坐下。人松弛下来后,身体上的疼痛就变得明显了起来,他的大腿内侧应该是被磨破了皮,稍微一动就火辣辣的疼。
赵不息忍不住用手扯了一下里裤,那层布料贴在了伤口上,轻轻碰着赵不息便蹙起了眉。谢郴剑在外头找了一些能吃的干粮,捧着几块食盒了翻找出来的酥饼放在塌边的小茶几上,“吃些东西。”
他说了一句,便自己先拿了一块,咬了一口,甜味在嘴里蔓延,谢郴剑的面色好了些。吃到第二块时却见赵不息一动未动,他问:“怎么了,不喜欢吃这个?”
赵不息摇头,他脸上泛出闷红,手揪着衣摆,压低声音细弱道:“我的大腿像是被磨破了,疼得厉害。”
谢郴剑一愣,目光落在赵不息身上,又听赵不息问:“你有金疮药吗?”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骑马能磨破皮且还要那金疮药的,谢郴剑一口气堵到了心口,他沉默数秒,冷冰冰道:“你真不该出来。”
赵不息面上一白,整个人都似摇摇欲坠,却见谢郴剑从衣兜里掏出一罐药膏丢给了他,“给你。”
赵不息欣喜道了一声谢,谢郴剑把脸撇开。
赵不息往床被里坐了坐,侧过身子缓缓把里裤退下,未曾见光的细白大腿枕在软被上头,他的大腿分开,手指揩了一坨药膏揉在自己的大腿内侧。那里的皮果然是被磨破了,红了一大片,有些还渗着血,赵不息从未吃过这种痛,倒抽了一口气。
谢郴剑坐在塌边圆桌旁的椅子上,他的视线落在窗外,幽长的走廊过道上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出现。鼻尖漫开了一股草药味,那味道他太过熟悉了,就是他自己身上的气味。
谢郴剑微微侧头,他只是好奇不知人怎么可以骑马受伤,却不知就是这一眼,像是在沙漠生存的人见到了极寒之地的冷雪冰霜,又像是春雨绵绵落在了他这位旅客身上。他瞧见了一段晶莹的雪白,细腻的柔软的让人看着就想要去细细打开一探究竟的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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