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公子静了一静,拱手说:“儿……儿臣以为,王父当以民为先,今流民四窜,农地荒芜,这样下去,不足十年——”他此时抬眼,猛地与那摄人的目光撞上。公子声音一顿,背上瞬间渗出了汗,他的唇翕动:“十年年……”
郑侯打断了他的话,冷道:“——你是想说,不足十年,这片江山会断绝在寡人手里么?”
此话说得极重,众臣接连跪下,大呼国主秋千无期。瀛公子只觉如芒刺背,可不知谁给他的胆子,他抬起头,父子二人相望。
这种画面,自从大公子入朝以来,时有发生。皆因这对父子性子迥异,而瀛公子也不知是何谓,不曾讨好他王父就罢了,甚至时有摩擦,都不晓得被国主责罚了多少回。就看当下,瀛公子和郑侯四目相视,少年穿着郑国的官服,一张脸不过巴掌来大,眼睛仿佛盈着水光,倔强得令人心疼,他袖子下的双手死死攥紧,喉结一动,哑声说:“……儿臣,确是此意。”
一片死寂。
几个位高权重的老臣额上滚着汗,他们素知大公子有几分痴,却没想到他是一心找死——他们看不出是大公子此番予国主难堪究竟为何,无极却又如何看不穿。
良晌,便听国主说了声:“诸卿无事启奏,就退朝罢。”内侍监重复了一声“退朝”,唰唰声响,就见群臣起立,躬着身退出去。唯有瀛公子,还跪在原处。没有王父的命令,他不可以走。
人尽退出,殿门慢慢地合上,整个大殿黯淡了下来。
公子面无表情地跪着,他两只眼垂着望着地上,一直到那绣着龙纹的缂履缓缓地进入视线之中。跟着,他听见上方传来低沉的声音:“你是想要激怒寡人。”
瀛公子不答。男人轻声一笑,却十分冷:“你想让寡人厌倦你,好治你的罪,”他的声音越来越沉:“这样的话,你就能逃离寡人了,是么?”
瀛公子静默着,霍地,一只手将他的脸捏起,那力道实在太重,公子吃痛地一蹙眉,脸上立马留下了印子。他猛地撞上了男人愠怒的视线,心中一跳,当父亲的唇印下来时,他听见这个男人森冷地说:“你信不信,我能昭告天下,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你是属于我的——”
雷声轰隆。
少年睁开眼。他一个人躺在凌乱的床上,旁边还有余热,想是人刚离开不久。公子一起来,就有内侍过来伺候沐浴,他们对这件事,早已经见怪不怪。连着四个月,国主几乎夜夜召幸大公子,为了方便宠幸,他命大公子迁去景安宫,那个地方,曾是先齐戾王的长姐姜姬的行宫。戾王与姜姬姐弟乱伦,还暗中生养三个孩子,后患无穷。秋阳宫有一秘道和景安宫相连,以便偷情。如今郑侯也效法此道,每夜都让大公子从秘道过来,好掩人耳目。
水汽氤氲,少年摒退他人,就看他身上青紫遍布,令人触目惊心。男人何不想对他温柔一些,可一弄到床上,又怎能自持,欲望使人化作野兽,肉体交缠,连少年都得了趣意,一整夜两腿都夹住不放,直到身子被灌得极满。瀛公子擦洗身子,他原先咬牙暗忍,便是想等王父失去兴致,到时生死由天,也算他该得的下场,今也过了有一阵日子,男人仍夜夜宠幸他,令公子也渐渐失了分寸,不知这欲念由何而来,又为何如此之疯狂……
瀛公子由水里出来,欲穿衣时,见架子上挂着件素袍。那衣袍不新不旧,还有些眼熟,他皱眉想了想,也没有头绪,并未唤人取新的来,就这么系上。
瀛公子欲从秘道离开时,由屏后迎来一道狭长的黑影。男人一看,瞳孔瞬间缩了缩,他失声唤:“王上……”
公子由灯下望来,无极又一细看,自认出眼前人是子瀛,只是他身上穿着季容的衣袍,方才晃眼,才错唤了他。他走了过去,瀛公子直起身来:“王……”他还不及唤一声,就被揽进男人的胸膛里,嘴被堵住。
饶是平日,到了这时辰王父也该放他回去了,今夜不知何故这般难缠。四唇碾磨数息,呼吸愈重,那手又探进衣内重重揉弄,比前半夜更热,瀛公子躲了躲:“王父……”他面色潮红,身子在男人怀中,早就瘫软如泥。无极啃着少年,嘶哑道:“叫无极——”随即响起少年急促的声音:“无极……”
内殿又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宫人静不作声。远远看,屏风上头,映着一双交叠的黑影,两人紧紧缠做一处,下头之人被腾空抱起。黄浑的火光之中,少年两手勾着男人的脖子,两人交颈喘息唆吻,啜吸咂舌,在少年光裸的臀间,肉枪用力抽干,水声直响。凌乱粗喘间,男人将少年摁住在地,扶住他的纤腰,狰狞送进。公子面目顿时一拧,汗流涔涔:“疼……”无极抓住他的双手,向后扳去。他压在他的背上,边啄吻那鲜红的胎记,边咬着耳朵,嗓子极其沙哑:“我知道,你就喜欢这么疼……”
雷雨一直下,到天亮方歇。
瀛公子走在廊上,今时与往日大不同,少年前后有宫人簇拥,外头的人不知不奇怪,可这些做奴才的最是精乖,在这后宫里头,谁才是真正的宠冠六宫。
公子突然止步。他朝那头望去,就见到一个宫娥被压在板凳上,正施予庭杖。她的嘴被堵住,鲜血从凳上慢慢滴下来。不等公子问话,内侍就讨好地笑说:“回公子,那贱婢向天借了胆子,私自动国主之物,按照规矩,当受刑至死。”
这宫娥,公子是认得的。昨夜正是她伺候自己沐浴更衣,那衣袍,也该是她放的。瀛公子隐隐约约明白了——那衣服,曾经也穿在那死去的脔宠身上,这个宫娥也想借此陷害他。
为什么?妒忌。
那受刑的宫娥也瞧见了大公子,她眼睛渗血,却挡不住那恶毒的视线,好像是在控诉他们父子相奸,禽兽不如。若在数月前,瀛公子想是会难受至极,此刻却一脸平静。
“公子。”内侍小心催促了声。公子这才收回目光。
转眼,过去半月。
还不到几十日,便又要迎来郑侯的寿辰。去年时,大公子连夜抄了一卷经书,呈给了王父,这份寿礼,比起另几个公子来说,不算出色,郑侯却很是中意,偶尔还会拿出来看一看。
“今年……你备了什么?”内室里,郑侯将瀛公子搂在自己腿上坐着,难得亲昵温柔。瀛公子年快十九,让男人抱着,半点也不显得突兀,他本是纤瘦,小半年来又病了几场,此下更显娇瘦,脸上的肉也没剩下几两。男人将手伸进他衣服里揉按,却只摸到了骨头,子瀛由他轻吻着嘴,比起这样,他更宁可王父粗鲁莽干,也怕他这般亲切温柔,只恐自己恋上这样的父亲,日后遭人厌倦,就更加地凄惨狼狈。
只看少年敛了敛目,也不应话,乖乖把身子放软。很快,响起了粗喘的声音。
这父子二人之间的私情,已近半载,瀛公子由初时激烈挣扎,渐渐地,转为麻木。郑侯初时,以公子的母族要挟,瀛公子生母出身卑微,多亏有他,母族才有生存之地。如果子瀛有三长两短,他母族上百人就得一齐陪葬,瀛公子心肠极软,纵素不与这些亲人往来,也不想自己害了他们。而今,王父将他棱角残忍磨去,瀛公子逐渐明白,他这一生,都逃离不开这道阴影。这个罪孽,打从他在王父身下得到快意的那一刻,就印在了他的骨血当中,不论将来如何,他一生都不可能再洗脱。
总会结束的。
棂公子今日入宫,前些天门客献了银狐裘。他一得此物,就想到要献上,然而此物用作寿礼,不够贵重,这般按着也没作用,不如此刻就献给王父。这二公子素来最喜邀功,自以为最明白王父中意什么,这会儿到了秋阳宫,却不得而入,只有一个内侍出来传话:“国主说,这礼放下就得,二公子去罢。”
棂公子不肯死心,暗悄悄往里头望,他这人极善于洞察,他察觉到,这会儿服侍的宫人,都是侍夜的。棂公子将手指上的玉戒塞入内侍手里,小声问:“里面的……可是长乐郡主?”
内侍没敢收下,只道:“二公子还是快走罢,若被国主晓得,可就不妙了。”
棂公子打探不出虚实,躬身倒退几步,只好离去。
另一头,狴公子的宅院,响起砸东西还有女人哭泣的声音。就看狴公子掀翻了酒案,泄愤地执鞭鞭笞女人。那年轻女子是狴公子的正妻,眼看他要将人活活打死了,门客才出声劝:“公子莫要糊涂,若真出了人命,怕更不利公子名声。”
狴公子狠狠揪住女子的头发,听到此话一顿,这才不甘地放手:“滚出去!”遂叫人拿酒来,坐下豪饮。
自猎场一事,狴公子就受其父冷落,他心中恨极:“如今不止子棂,连那贱婢生的子瀛都压我一头,实在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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