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集它们。”Will整理自己纷乱的想法,匆忙地将涌出的可能性一一排序,“他收集那些皮肤,就好像是在收集他自己的一部分。他收集它们并因此感到安心。他从中得到的并不是性的快感,他甚至从未将她们当做人来看待,他看她们就好像看一件东西,就好像她们只是一个展架,上面挂着的皮囊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只有这个。”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不属于之前所认为的David Berkowitz型BTK杀手 [3]。” Jack沉思,“那为什么他要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囚禁她们一周以上?”
“他并不是为了折磨她们,他准备她们,直到饥饿让她们皮肤松弛,剥制起来也更加方便。—— 这就是为什么受害者都是些较为丰满的年轻女性。”
“这个混账。”Jack叹了口气。大家的脸上明白地写上了某种情绪 —— 只为了取得某样特定东西或是为了完成某种使命的连环杀人犯很难被找到,因为他们所选择的对象通常都是随机的。此刻他们似乎都在担心,野牛比尔是否将会像一个鬼魂,游走在州际公路之间,用他光滑如银的马匹,驮走一连串鸽子的呼吸。
“但是在取口腔黏膜上皮细胞的时候我们在她的咽喉里发现了这个,” Jimmy拿出一只瓶子,里面装着一枚褐色的昆虫蛹,因为一直包裹在死者的咽喉里,蛹看上去很完好,表面黏腻而光滑。
“回匡蒂科后我们先去NCAVC找个法医昆虫学家做鉴定,并且确定PMI [4],再仔细检查受害者身上是否有留下别的可检测的东西,一旦有马上送去CODIS [5]做比对。”
Kimberly Emberg死了。在这张死亡的圆桌上她和另五个女孩手拉着手,围成一个空荡荡的圆圈,湿漉漉的头发朝下滴着水,失去了皮肤的肉体在冰柜里惨白着向内收缩。这个圆圈有一个缺口,两边女孩的手松开了,碎裂的青色指甲脱落了下来,新的人,她们无声地交流着,新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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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即上文提到的e. e. cummings的Buffalo Bill“s,诗人发表作品时一直使用小写的名字拼写。
[2] 即PCR-STR分型检测
[3] 即遵循绑架、折磨、杀戮(Bind, Torture, Kill)杀人模式的连环杀人犯,Gary Ridgway、David Berkowitz、Dennis Rader等都属于BTK杀手。
[4] CODIS:DNA联合索引系统(Combined DNA Index System )
[5] PMI:最小死后间隔时间(Postmortem Interval)
*
如果你曾穿过想象的小径通往另一个人的心灵,你也许会在其后的许多个梦境中再次见到他。那些梦起初总是混乱不堪,而随着想象的添砖加瓦,它渐渐变得完整而有序。它有时很像是一种露天剧场,就像很久以前人们会围坐在神庙和斗兽场里那样,讲述故事的人总是站在中央,有时候你看不清他的脸,而只能听到他的诉说,有时候他是一个庞大的黑影,却始终缄默不语。
而现在,他骑着一匹银色的马,行走在望不到头的州际公路上,没有人看到过这个外乡人的脸,也没有人知道,在他的眼里,一切人其实都是外乡人。
他带着两个年轻的女人,一个睡着了,用极软的绳子缚好了捆在马鞍上;一个已经死了,皮肉残破不堪,被随随便便地栓在马后头在地上拖行。
他来自一个空旷的地方,从未被满足,从未被接受,甚至也从未曾找到过任何一个房间来容纳他自己,他编造梦境,用虚构的情节去填充它,将现实一点点清理出他的空房间,在那其中他从不前行,一切都只在时间的滩涂间久久地徘徊,渐渐的一些脚印重叠了起来,那重复的泥坑,一圈又一圈,深深浅浅。
在那个漆黑的夜晚,谁也没有看见这个外乡人骑着他银色的马站在河岸边。他的手握住缰绳,将马背上的女人稳了稳,自己从侧边滑了下来,他走向那个拖在地上的女人,割断捆着她的绳子,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拉到河边,河水是黑色的,既不湍急也不平缓。他把她像一叶纸船那样放在河面上,他的脚背深陷进泥土里,土壤从四面八方拽着他,仿佛是那片河岸在试图挽留他的脚步。
他甩开河岸,甩开黑暗,跨上马背去建造新的迷宫,用疾驰的点和线连成猎户座,那连绵的、永不停顿的迷宫。
*
野牛比尔找到了第七个受害者。
参议员Ruth Martin的独生女Catherine Martin被绑架了,凌晨两点四十五分巴萨德启动了一级戒备,强制监听及人质营救小组都已在待命状态,起初的几个小时人们以为这是起为了索取赎金的有组织绑架事件,此案自然归属在有组织犯罪侦破系统下,司法部的Krendler扬眉吐气,仿佛看到进入议会的大道在他的大脑门前闪着金光,他简直恨不得凌晨两点就打电话给参议员指天发誓一定要把她女儿找到。然而仅仅几个小时后,一名巡警就发现了缝着Catherine名字标牌的衬衣被丢弃在孟菲斯的大街上,衬衣被人从背后剪了一刀 —— 就和前几次野牛比尔的受害者一样,这案子就又回到了行为科学处手上。
清晨六点半Jack接到局长打来的电话,对方婉转地提示了行为科学处目前的境况与发展,及未来可能碰到的经费问题,之后又好心地点拨了他一番如果办成这个案子,参议员的影响力将对扭转这个局势起到多大的帮助。
“Phil Adler刚从白宫给我打电话。你知道现在外面都在说PRISM [1]和国家安全函的事,国安局和FBI直接进入九大互联网公司中央服务器造成了民众的恐慌,包括Facebook在内的三家互联网公司都已经公布了请求用户数据,当然,这主要还是国安局的烂摊子 —— 是司法部长和NSA主管下的强制令,但是犹他数据中心 [2]截获的信息有多少进了你的ViCAP?你们现在还在采用那些冗长的前端犯罪数据输入表吗?有组织犯罪拘捕是重头,国会不会拿它的经费来开刀。我们自己局里,DCSNet [3]项目已经花了不少钱,明年还有多少预算能报在ViCAP的数据库上,这点你要好好想一想。”
“这是一个机会,” Jack听到电话那头说,“想想看,一个机会,你得抓住它。”
一个机会,Jack在心里重复着,突然觉得有些疲倦。
*
Will Graham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Alana Bloom —— 他在六点四十分被Jack Crawford叫了出来,顶着蓬乱的头发穿着蹩脚的衣服,甚至连两只袜子都不成一双就上了飞机 —— 幸好它们藏在裤脚里不会被发现。他有多久没有见到她了?一年,或是两年。起初她会在夏天和圣诞节的假期去佛罗里达探望她,他们一起坐在那间小屋里,旁边是修到一半的发动机和捕鱼工具,大部分时间他们相对无言,各自看一本摆在膝上的书,他们已经滑入了这样的空间 —— 既不能谈论过去,也不会谈论将来,而在触手可及的当下却又无话可谈 —— 他猜这就是他们渐行渐远的原因。有那么几次,在夏天和冬天两端的某几天,他感觉到她就在门外的另一边,也许是在等待,也许是在徘徊,而他始终也没有开门去确认过。
现在他们就站在一起,她的目光向着他的脸移过短暂的一秒,随即转开了。他看着参议员板着脸和她讨论起一会电视直播中所需要采取的心理战术,一旁另一个他不认识的助教样貌的博士提出要在对凶手的演讲中加入“星球大战战略防御计划” [4] 这句台词,以适应野牛比尔“可能因偏执型精神分裂症的妄想而对外星力量控制产生的恐惧”。他突然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某出荒诞剧场的戏里面,而只有他忘记了自己的台词。
在这样的浮想联翩里帷幕拉开了,演讲煽情而富有号召力,当那句“在导弹防御系统身居高位 —— 即我们所熟知的原星球大战战略防御计划”冒出来的时候,在场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气,他们真的相信这些吗?野牛比尔可不是那种会因为害怕Darth Vader对他释放Force Choke就吓得到处乱剥人皮用于防御外星武装的类型。—— 他看出来Alana也并不相信,所以星球大战这一套与其说是在安抚野牛比尔,不如说是在安抚参议员。
他们被召集来在参议员面前列队般一字排开走个过场恐怕也是为了同样的原因 —— 看,这就是匡蒂科的精英队伍,曾捕获了诸如Garret Howww,Hannibal Lecter,Francis Dolarhyde在内的各种精神犯罪者。
而这一次呢?仅凭鳞翅目昆虫的蛹是破不了案的,他的脑中只有一些支离破碎的线索,无法拼凑成一副完整的画卷。
“Will,” Jack走了过来,他看上去整宿都没睡过,“我们单独谈一谈。”
电视上开始播放Alana Bloom在几周前关于野牛比尔的一次主题采访,事实上也不过只是寥寥数语,以一句话概括就是告诉野牛比尔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 当然,她在采访里也表达了拒绝用野牛比尔这个绰号来称呼凶手的个人意愿。在某种意义上她成为了一个标志,和Jack,和他一样,涂上浓墨重彩,在这个舞台上被摆了出来,跳不了几个曲子帷幕就要重新拉上。
“Will,我希望你去找Lecter博士谈谈。三小时后有一班飞机,我留在这里继续搜查,调查小组会将结果第一时间传送给你。”
Jack看着他,似乎想要捕捉他平静外表下的某些涌动的念头。
Jack什么也没有看到。
在这片平静的海面下,Will Graham其实没有想太多的事情,他只是试图想出每个人是如何藏起一整个隐秘的世界的,那些层层帷幕和伪装,一层又一层,望不到头。有些时候帷幕只是用油彩涂抹而成,我们只是因为离得太近而无法看清,而离得太远的人却又无法看到任何改变,在足够遥远的地方看它时,它只不过是一个平淡无奇的太阳上的黑色斑点。当一个名字响起时,那个隐秘的世界却又会回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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