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那该死的要救滚!”神田松开他,瞪着自己因恐惧而止不住颤抖的手指,“我是不是应该把你带去学校宿舍,夜夜睡在我身边,你才没有机会滥用你那致命的矫情?”
亚连怔怔地捉住他的手指,这才意识到恋人的暴怒来源于极度的担忧。
“对不起……”
他耸肩,用他少得可怜的言语努力表达着歉意:“我没,没考虑。我没事,但是,对不起。”
神田的怒火卡在了半途中,他颓丧地弓起身子,长发垂在脸边,让对方只能看见他勾着的背脊。
“我是第一次爱一个人,我在学,可是你,”他哑着声音说,“豆芽菜,你真的有在努力吗?”
身边的人半天没有回应,神田抬起头,见那家伙正偷偷微笑。
他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站起身。
“现在把脏衣服换下,跟我去做EEG,”他撇嘴,“今天下午的计划又泡汤了。”
所幸脑电图的结果显示,亚连的血肿只是进行了医学上可以被忽略的移位。神田虚惊一场,却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我知道你在会进行简短对话之后渴望交流,可是拜托不要总是这样大大咧咧上街,行吗?”他无奈地瞪着亚连,“那群砸旅店的混混来历还未查明,而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亚连看着他,瞳孔里有一丝光芒轻轻颤了颤。
神田盯着他:“……回去吧。”
他需要更多的训练。神田这么想。虽然不太明白那种脑袋突然被掏空了的感觉,那一定糟糕透了,他希望这个笨蛋的生活能够拥有更丰富的东西,使之充实,于是才能从混沌里走出来。
“好吧豆芽菜,”他长出一口气,“下午我们继续复述练习。”
亚连重重地将手里的水杯磕在桌上。
他好像有些气恼,他闷声越过神田往门外走。由于半个人头的身高差,神田看见他藏在衬衣领口若隐若现的锁骨,那两条漂亮的弧线好像比以前更深了。亚连很能吃,优良的身体代谢让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年龄的年轻人该有的身材,神田拽住他的手臂不让他离开,却被愤愤甩开,于是他惊觉他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瘦了一些。
他本应是个健康快乐的大男孩,和姑娘凑近了会脸红,被认可了会大声笑的男孩。这个冬天发生了太多事,足以折损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的翅膀,神田不知道他曾经是什么样,但一定不是现在这样。
这是他选的路,却让他的爱人步履维艰。
这种一团浆糊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两周,亚连的康复训练似乎进入了瓶颈期,尽管他日复一日严格按照神田的要求与他进行电话对话或者自行练习,却没有任何进展。留学生则在忙碌的资料筹备下抽不开身,他结识了一些一同参加讲座的校友,精英分子站在一起,在钻研上更是水火不容。
两周之后,李娜丽准时收到了乐器店老板的电话,说已经安排伦敦分店将琴运送至温德米尔湖附近的汽车站。于是四人一同乘上了前往伦敦的火车。
神田清了清嗓子,质问为什么他也必须抽空前来。
“谁让阿优你要抢着付余款呢?”拉比感到好笑。
神田无话可说,烦躁地托着下巴闭目养神。
“优?”亚连见状伸手试探他的额头,却被他掼开:“我没事。”
拉比直起身子想说什么,李娜丽迅速按住他的手背,摇了摇头。
湖区国家公园似乎刚刚下过一场缠绵的春雨,地面湿漉漉的积着水,新花新叶被清洗得娇嫩欲滴。他们沿着湖边在曾经走过的小路上一路向前,穿过好几个小镇,这才找到运送钢琴的卡车。于是车子继续在泥泞的小路上行驶,李娜丽坐在副驾替司机指路,三人便挤在后座。神田被颠簸得心神不宁,扭头看另外二人兴致勃勃地欣赏着湖光山色,只能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他听见李娜丽在对司机说,被砸坏的东西她已经拜托镇上的朋友清扫了一遍。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只希望这种不安只是大脑因感冒产生的错觉。
“我即将回一趟日本。”
“什么?”
拉比和李娜丽齐齐转过头来。
“请假回家办理一些手续。”神田解释道。
“带亚连回去吧!”
拉比脱口而出,这回李娜丽没来得及拉住。
亚连听懂了自己的名字,带着询问回头。
“阿优的家,亚连,是家哦!”拉比很开心地戳着他的手臂,“他的父母,兄弟,他长大的地方……你懂我的意思吗?”说罢他递了一记眼色给神田,很不满的样子。
亚连想了想,郑重其事地点头,不知道是说懂,还是愿意去。
不知不觉已经到达“温德米尔精灵”的门前,这座建筑的红白外墙被雨水冲刷得光洁如新,砸坏的盆栽都已经清理得一颗泥土也不剩,一楼窗户洞开,最后一片碎玻璃渣也被收拾走。如果不看花园里疯长的杂草和走进大门后地板上的灰尘,一切就像事故之前一样,什么都没发生。
前厅除了一个台柜之外什么也没有,李娜丽简单打扫了一下灰尘便让搬运工人将钢琴扛进来组装好,白得发亮的三角钢琴独自立在偌大的空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李娜丽心满意足地拍拍手:“真美,很适合你哦亚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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