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为什么不呢?为此我卖了两套落脚的房子呢,傻子。”
亚连笑出声来:“我以为你送走了李娜丽就该收收心回来好好工作了,没想到你是出去了,却不想回来了。”
“这是一辈子的事,亚连。”
“一辈子?”
“对,一辈子,”青年的声音无比愉悦,“我决定了,我还是要去找她。等旅行结束我就去中国,最多不过撞得头破血流。我是谁?我就是世界之眼。没有追逐到穷途末路的地步,我怎么就轻易放弃了呢?”
亚连哑口无言了半天。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希望你也有好运气……能有这样的觉悟,这段时间你一定经历了不少煎熬吧?”
“这大概是我这几个月最大的觉悟了吧,”拉比兴奋道,“你永远都在向更遥远的地方去,永远都不会停滞不前——拥抱这个世界吧,趁你还能高举手臂的时候。”
挂掉电话的亚连看着苍白的天光,在他仰头时刘海滑在了两鬓,露出一片光洁的额头。林克盯着那片额头还有他融在背景里的眼睫毛,俨然还是那个大男孩的样子。然后他微微侧过头来。
他对林克莞尔一笑:“这是不是代表,我可以真正没有怨怼地热爱这个世界了?”
没有等待对方的回答,他就开门走了进去。
林克一言不发地看着隐没在灯光里的身影,突然开始回想以前的亚连?沃克是什么样子。其实他的本质一直没有变,他还是那样一束光,不设防不偏颇地爱他想爱的人,只是比起曾经,神田优在他内心注射了另一种东西。
那是对幸福的强烈渴望。
“从你打开酒吧门向我们招手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由衷地佩服你了。”
缇奇?米克用手背搓着下巴上没刮干净的胡粧,把他那超过六英尺高的瘦长身子趴在塔桥的石栏上,幽幽看着泰晤士河宽大的河道。
“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此心无芥蒂地与人交往的,少年。”
“他们现在如何?”亚连飞快地换了话题。
缇奇扭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挺好的,一如往常。”他说,“我不知道你跟罗德说了什么,让那丫头难过坏了。不过我想,既然她想通了,那也不是什么坏事。总之,现在她挺好,又开始兴高采烈地同我出入各种社交场合,而且似乎……更黏我了。”他无奈地摇头。
“我在布雷里奥石油公司干的那几年,遇见过一个女人。”
缇奇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她没了父母,弟弟在印尼海啸中被倒塌的房屋砸断了腿,至今瘫痪在床。后来,她的丈夫忍受不了穷困潦倒的生活出了轨,与她坦白后跟别的女人跑了。再过了一阵,她辞职离开了公司。”他灭了烟,用手指摩擦着冰凉的石砖,“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活在世界的哪个角落。那个女人曾经一向很乐观,就像你,少年。见过你沮丧模样的人,我想屈指可数吧?”
河上风大,亚连理了理风衣领,把发绳解开准备重绑头发。缇奇看着他手中那条带短短流苏的红色发绳,轻笑。
“她一定好好儿地活着,”亚连说,“并且活得比谁都精彩——因为她比谁都自由。”
“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像你这么幸运。”缇奇意有所指道。
他把目光落回河面,那里有一线白鸽扑腾着翅膀向塔桥的方向飞过来,穿过他们头顶,径直而去。亚连也在仰望那队鸟儿,只是看着在它们越过头顶时被阳光刺得用力眨了眨眼。
“喂!又是你们两个!”
背后响起一阵突兀的汽车鸣笛,一辆轿车在他们面前靠边停下来,从驾驶座上钻出来的人是神田优的室友——阿尔玛?卡鲁马。
“我刚陪家人做了礼拜回来……好久不见你们了,亚连?沃克,还有……?”
“缇奇?米克。”亚连抢道。
缇奇挑眉:“你不接一个‘大叔’了?”语罢被对方白了一眼。
“上车吗?”阿尔玛示意身后的车,“一起去喝下午茶吧。我定了拉杜丽的马卡龙礼盒,原本还担心自己吃不了那么多,遇上你们真是太好了!”
缇奇摆手:“我得回家陪小公主,否则她生气了,十盒拉杜丽也救不了我。”
亚连仅仅是愣了愣神,就被青年搂着肩膀塞进了车里。
阿尔玛轻车熟路带他进了一处花园餐吧,点了一大壶花果茶,把马卡龙摆了一篮子。然后他开始絮絮叨叨抱怨上午水泄不通的道路堵得他们险些迟到,排队买限量礼盒花了他近一个小时,他最后说,对于一个没有对方任何联系方式的情况,能再次遇上亚连真是很幸运的事啊。
“那幅画还在么,沃克先生?”
“你可以叫我亚连的,”亚连微笑,“那幅画还挂在家里的墙上。唔……它很美,我会一直留着的,你放心。”
“看来那只白鸟儿终于能展翅飞翔了!”阿尔玛用手背托着下巴,高兴地打量坐在对面的白发少年,“小优一定也很开心吧?他那家伙,虽然嘴上不爱说,但眉目越来越能透露他的情绪了。”
“如果这算一件好事,我会为他高兴的。我一直以为他是个顽固的人,一旦认定了什么便不会再更改……”
“噢,这一点的确是的,对他重视的人,”阿尔玛打断他,“忠贞不渝,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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