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没想到你们会找我。”
他低着头,又是一副受训的样子,有些无措。
陆厉行见他这样,有种一腔火气无处发的无力感,脚步一挪,别开视线望向海面。
“其实昨晚我在想,一直找不到你,我还能坚持多久,”他自嘲地勾着唇角,“可能没多久,公司那边需要我,已经堆了一大堆工作,一直都没找到什么线索,找你这件事儿就是大海捞针,我这个人很少做这种没希望无意义的事情,我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宋槿书缓慢抬头,抿唇,想了想还是没说话。
陆厉行继续:“有时候有些事可能真是冥冥中注定,昨晚他洗澡半途中出来就说你可能在海边,当时我不以为然,没想到竟真给他找到你。”
他侧过脸睇向他,“我不管你之前是什么想法,但大海捞针他也把你捞出来了,这可能是老天给你们机会。”
这次宋槿书直接问了:“你也是来劝我的吗?”
陆厉行还没来得及回话,他又问:“你刚才说到你在临城最后和我说的话,你记不记得,你说了一句,你说如果抵抗命运很辛苦,那就不要抵抗了。”
陆厉行眼眸眯起回想了下,然后蹙眉,“我说了那么多,你就记住这个?然后你就不抵抗,不治病了?”
“也不是。”宋槿书笑了,“我当然知道你是为我好,说那些是希望我去找他,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去见他,但是我真的很害怕治病,就算治好,我这个身体,能活多久我觉得都是未知数……”
陆厉行说:“我能活多久也是未知数,有句话说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你就不能放宽心,享受当下?”
“享受治病吗?”他反问,“我和他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总在吃药,后来流产那回,差点丧命,普通人是这样吗?”
陆厉行是没法理解的,“因为生病就彻底放弃人生了?”
他很干脆点头,“对。”
陆厉行一时语塞,隔了几秒,只能换个方向,“但就算这样,你也不能……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你就不能为他想想?江苒的事情对他来说刺激已经够大的了吧,这才刚结束,他现在睡觉都是靠药物的,你以前说什么都要和他在一起,真这么看重,在这个时候离开他?”
提到穆千珩宋槿书面色微微发沉,眼底无意识的闪了下,别过脸,嗓音微微嘶哑,“你只知道江苒而已。”
陆厉行一愣。
“网上这部分消息少……江苒出事的当天晚上,江妈妈为了找江苒,出车祸去世了,他当时没能陪在江妈妈身边,他一直很内疚。”
他深深吸口气,抬头看海面,有些难受地道,“他已经看着两个亲人走了,你不明白吗……我一身的病,注定活不了多久的,我不是没有为他想过,我们在一起,然后过总在给我治病的日子……我也没有多少能力赚钱,我不光是他的负累,可能最后也没什么好结果……”
他说:“我担心我得的是不治之症,我担心会成为他的累赘,我担心我会让他觉得痛苦,我担心我们的感情最后会被现实击溃,我还害怕,生病很痛苦,治病也很痛苦,我最怕的是,如果最后他要看着我走……”
他视线朦胧,低头,抬手在眉脚按两下,“我们上一回来曦城,被人绑架,他受了枪伤……那时候我以为他会死,我觉得……”
他无法用语言描述,声线微微发抖:“等他消息的那几天,我觉得生不如死,那样太痛苦了。”
他眼圈有些泛红,手在眼角抹了下,“江苒的事情里,我失去妈妈,他失去的是妈妈和妹妹两个,这样的事情他不能再经历了,陆厉行,我不是没有想,也不是草率地做这个决定,我想了很多,不管是从他的角度还是我的角度来说,我现在离开都是最好的。”
他眼底暗了暗,“只是会被他发现我生病是个意外,如果他以为我在这世界上哪个角落里活得好好的,他一定也能好好的……你知道吗,只要我活着,他总会忘了我,但他知道我死了,那就很难忘记了。”
陆厉行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自然不知道江妈妈的事情,也不知道那男人过去到底都经历了什么,自然万万没料到宋槿书还有这一层顾虑。
他思路被打散,默了好一阵,才又开口,“可你至少告诉我一声,我也会想办法给你治病的。”
宋槿书笑了笑,“陆厉行,我真的很感激你,你帮了我很多,但是……”
他顿了顿,“你是我朋友,我也不能拖累你,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真的很怕疼,我这一辈子都过得太疼了,难道我生来就是要受罪的吗?不论剩下多少时间,我想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我想掌控自己的生死,也许对你来说很难理解,但你知道吗,我最近生活的很好,真的,我在这里,远离桥市,远离临城,远离我熟悉的那些地方,在我喜欢的地方呆着,我觉得很好,我不想勉强自己去做我不愿意做的事。”
他甚至还笑了笑,“只有在这里,我觉得不用再害怕担忧,从我到这里以后,没有噩梦了,也不会失眠,我最近都睡的很好。”
陆厉行是来劝人的,但是最后,他居然说不出话。
耳边余下海浪哗啦啦的声响,远处偶尔有船鸣笛一两声,两个人静静对着海站了好一会儿。
陆厉行最后问他,“那以后呢,什么打算?”
宋槿书望着海面,视线落在很遥远的地方,“我想出海……我想留在这里。”
……
第194章
陆厉行心里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认同宋槿书的决定的,但许是立场使然,又或者是宋槿书那一堆他无法反驳的理由叫他语塞,最后他没能劝出什么结果。
穆千珩并不意外,和宋槿书一起送陆厉行到路边,这一段不好打车,穆千珩对宋槿书说:“石头刚喊你一起做饭,你先回去吧,我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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