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破地儿选的,车可真他妈难停啊!”朱赞尽量压低着声音,靠近葛乔耳边抱怨,刚刚跑得太急,现在还无法控制好自己的呼吸,喷出来的微潮热气扫着葛乔的侧脸和耳廓,把他激得往后躲,立即不耐地伸手推了朱赞一把,同样压低着声音:“去去去,闭嘴坐好,一会就开始了。”
“你以前看过这个音乐剧吗?”朱赞怎么可能闲得住那张嘴。
“看过。”还不止一个版本。
“具体讲的是什么啊?”朱赞继续问,观演注意事项已经播报到第二遍,“喜剧悲剧?”
看来天底下所有听故事的人都喜欢在听之前先问这个问题啊,葛乔饶有兴致地在心里总结着这一世间规律,却并不想给朱赞剧透:“你一会自己看吧,讲了多没意思,认真看的都能看懂。”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里,朱赞也确实认真看了。
实际上,所有观众都看得失了神,也都跟着舞台上的节奏入了戏。
直到演员谢幕谢了三遍终于退场,观众纷纷回神起身准备离开,胡式微和朱赞才渐渐有了反应,像是终于醒过来了。葛乔又听见后面那两个女生正在说着话,其中一个女生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染上厚重鼻音,特别委屈地骂着:“这起的……什么破……名字!还以为……能有个……好……好结局……还吉屋出租呢……吉个屁咧!”身边的朋友一边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一边轻声安慰她,抬眼正好对上葛乔起身后不小心转过去的视线,对他无奈而又歉意地笑了笑。
就是说啊,翻译的什么破名字。葛乔也觉得二十多个国家就只有中国的译名最好笑,不给留白,不让想象,生生堵住了要仔细品才能品出的一个中性词“rent”的那点悲剧意味。
这个既喜庆又带着传统美的名字骗了多少跟刚刚那个人一样的脆弱小女生啊。
“……操,”朱赞的眼圈也是明显泛红,静坐在座位上半晌才出声,嗓子因久不用,声音变得异常干涩沙哑,“没想到,这是真的没想到……”忽然抬头寻到葛乔的目光,眼睛用力眨了一眨,不解而又诚恳地发问,“这戏到底是怎么过审的?”
“就是说啊……”旁边胡式微的声音也是既沙哑又虚弱,还有点委屈。
“一会儿场馆要开始清扫了,明天还有两场,别耽误人家工作。”此时的葛乔像是一位冷血杀手,面不改色,伸手拉了一把朱赞,接着扭头跟刚从前排起身的钟名粲说话:“一起走吧。”
一行人慢腾腾地往外走,其中两个人还在时不时吸着鼻子。
出了大门,冷空气突然迎面扑来,搔得鼻腔有些发痒。此时天色入晚,华灯初上,倒是不比白天少了多少光亮。
钟名粲悄声跟在最后,和前面三个人保持着同一频道的沉默。还是胡式微先开了口。
“我胡式微,摸爬滚打混了腐圈近七年,”胡式微吸着鼻子,声音倒是没了哭腔,变得有些恶狠狠地,“阅过无数虐文渣文变态文,还是第一次被这么虐到哭。”
葛乔见她久久恢复不过来,转移话题可能是没用了,干脆就地纾解了吧,他抬手拍拍胡式微的肩膀以表安慰,语气轻松道,“怎么样?站在大多数人的视角看同性恋,跟你混腐圈的时候很不一样吧?”
“可是为什么呢?”胡式微抬头紧盯着葛乔,目光炽热,像是溺水时抓住了海面上的浮标,“我之前也从来不觉得同性恋和异性恋有什么区别……”
“怎么没区别?”葛乔正经不过三秒,嘴上又丢了把门的,“男同喜欢带把儿的人,女同喜欢不带把儿的人,你说有没有区别……”
话音未落,朱赞和钟名粲几乎同时“噗嗤”笑出了声。
“这倒也是……”胡式微竟然还认同了葛乔的胡扯八道,她若有所思,“是有区别的,诶,是的耶!我就能一眼分辨出来谁是同性恋!”说到最后,也不难过了,话里反而透着点自豪。
场面一度诡异。
“哈?真的假的?你还有这超能力?”葛乔算是这群人里面最不担心暴露真身的人,第一个礼貌地给了回应。
“呃,算是种能力吧,毕竟看过不少那啥……就比如……”胡式微忽然环视四周,像是寻找着什么,忽然伸手往前一指,目光定在那一处,“就比如他吧,他肯定是同性恋。”语气肯定。
葛乔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到不远处有一个倚靠在花坛边的男人,头发长到肩,在黑夜与路灯的渲染下看不出实际发色,他的手里夹着一根烟,燃着橙黄色火星,下唇打着一颗唇钉,偶尔某个角度下还会闪闪发亮。这个男人的打扮非常嬉皮,甚至还穿着一条黑色发亮的紧身皮裤,葛乔觉得可能就是这个特征让胡式微如此坚决地下了结论。
这种简单粗暴的归类法让葛乔觉得有点别扭了:“也不一定吧……”
“我觉得他不一定是,这样的人其实对男人并没什么性吸引力。”身后缓缓传来钟名粲的声音,一本正经地提出自己的理性判断。
胡式微当然没有什么所谓的“辨同雷达”,都是她一时兴起胡编乱造而已,听到刚刚才认识的小帅哥有理有据地否定了自己的判断,登时就有些不好意思:“我也就只是个女的嘛,就算他有也不是吸引我……”
“不用失望,说不定你身边还真有,只是你没发现。”这话说得意味深长,完美展现了葛乔有恃无恐的躁动心态。
“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老是想掰弯你堂哥?”这时朱赞忽然插话,他是真的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胡智南是怎么得罪了这位小祖宗,能被她这么惦记上。
“啊,这个问题……”胡式微闻言竟然变得有些忸怩了,她挨个儿观察着面前的三个男人的表情,觉得既然他们能在这里跟自己一起心平气和探讨这种问题,应该就不是那种恐同的人,于是犹豫几秒,还是说了实话,“混了那么久腐圈,身边也没个Gay蜜,就觉得很孤独啊,在姐妹之中都没有立足之地了……”
“哈?”
“嗯?”
“这也能攀比?”
这个答案是谁都没想到的,就连压根不知道胡式微堂哥是谁的局外人钟名粲都不由跟着发出疑问。
“我就是很遗憾啊,满地飘零,委屈作一,要是胡智南是个弯的,我肯定能把他□□成一位受届至尊,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不是攻少受多!”
听着胡式微大言不惭的发言,场面再次陷入诡异。
这次就连葛乔也不想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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