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好奇心的钟名粲此时此刻有点尴尬,他不敢回头去看葛乔的眼睛,里面一定盛满了迷惑和惊讶,他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那样的葛乔实在是太可爱了,自己绝对会忍不住想要扑上去。同时他又觉得好笑,生活里迷迷糊糊的葛乔总是能给他带来各式各样新的“惊喜”。
钟名粲努力说得很委婉:“你有没有想过,它长得这么好,其实是因为……它是塑料的?”
他当然不愿相信,呆呆地说:“不……不会吧……”
这是葛乔养了两年的“宠物”,早就养出了感情。
钟名粲叹口气,抓起葛乔的手,放手心里搓了搓:“你看,我的手一点事都没有,那些刺看着吓人,其实是软的塑料……”他充当起冷血的碎梦人,说到一半突然找回了求生欲,望了葛乔一眼,话锋一转,“但是真的太逼真了!你看看,土也是真的土,肉上也带着纹路,要是不仔细分辨根本看不出来!”
葛乔缓缓抬眼回望着他,两人相视,谁也不说话,漾着尴尬与紧张的沉默在葛乔的卧室里不断蔓延堆叠。过了好一会儿,葛乔突然“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引得钟名粲也跟着勾起嘴角。两个人这一笑就停不下来了,笑声此起彼伏,但从外面听只以为两个人在屋内聊着什么有趣的话题。
葛乔都顾不上觉得丢脸了,他上气不接下气:“妈呀……我……我才知道……我养了两年塑料……”
钟名粲依旧抓着他的手没放开,陪他一起傻乐。
葛乔笑够了,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身子都变得软塌塌的,脚下稍一打滑,钟名粲眼疾手快扶稳了他。他脸上仍然带着笑意,这种事情要是搁在别人面前,估计自己一定会恼羞成怒,但面前只有钟名粲,他不能算在“别人”之列,而且这个人以后还会见到无数次他犯傻的样子,这么一想就觉得更无所谓了。最后他揉着自己发酸的腮帮子,说:“算了算了,我也真是蠢的可以,下次陪我去买盆真的吧?”
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大乔哥,你在里面吗?”是胡智南的声音,似乎有些踌躇不安。
葛乔赶紧上去开门。
屋外站着的胡智南紧抿着唇,低垂着眉眼,看上去像是一个考了零分等待家长签字的小学生。葛乔疑惑地问:“这是怎么了?”
胡智南的耳根都烧红了,连着脖颈,眼看着就要烧到脸颊上了。他也不抬头,只是忽然把手里的东西塞到葛乔怀里,声音小得几不可闻,嘟囔一句:“这是你的硬盘,还给你……”不等葛乔反应,转身就下了楼。
葛乔莫名其妙望了一眼手里的“黑色砖块”,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怎么还有个硬盘在别人手里,而且胡智南的样子特别奇怪,明明是个拾金不昧的好同志,怎么倒像是偷了东西之后来失主面前自首似的?
钟名粲在屋里问:“他给你什么了?”
葛乔晃晃手里的黑方块,插在一侧的数据线随着他的动作荡来荡去,“一个硬盘,说是我的东西。”把它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什么标识都没有,“可我不记得我丢了一个硬盘啊?”
钟名粲记得葛乔以前说过自己记性很差,是连银行卡密码都能忘记的那种。他只当这是常事,漫不经心道:“兴许是你之前借给别人,一直没还回来。”
葛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走回书桌前,接通电源掀开电脑插上数据线一气呵成,电脑屏幕上弹出文本框的时候,他依然毫无头绪,只是对着那一连串“新建文件夹1”、“新建文件夹2”的名字嘿嘿一笑:“不过看这取名,确实是我的风格。”
手腕一动就点开了最上面的那个文件夹,钟名粲站在旁边饶有兴致地观望,葛乔盯着那列依旧用“video1”、“video2”命名的视频文件,脑子中忽然闪过一丝模糊的印象,但他还没来得及品出这种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手上就已经下意识双击“video1”。点开的那一瞬间,他才突然灵感乍现,终于想起了这好像是很早之前借给沈鄃的那个硬盘。
不过这里头装的是什么来着?
用不着他绞尽脑汁地苦想,刚看到因年代久远而变得画质失真的花色床单[注],与碧眼金发美少年的脸,登时一个哆嗦,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反应迅速,在视频里的漂亮男孩继续下一个动作之前,敲下空格键,合上电脑,拔下数据线,他的一系列动作比片子里的人更流畅自然,丝毫没有停顿,敏捷中透着淡定。
倒是把钟名粲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葛乔惊魂未定,时隔一年多了终于恍然大悟,怪不得沈鄃那天晚上突然发现了他是小基佬,原来是看到了这里头的东西。可是这个硬盘怎么跑胡智南手里了?他一瞬间生出了各种各样的问号和想法,乱糟糟地塞满了脑子,挤作一团让他陷入深思。
偏偏这个时候钟名粲还在当懵懂无知的“好奇宝宝”,他从来没有借助外力为自己开过智,所以并不知道这部经典大作究竟为何物,他问:“是老电影吗?怎么不看了?”
葛乔转过脸看着他,神色有些复杂,眼珠子里闪着吊诡的光,在他身上滴溜溜地打转。说起来,他其实挺幸运的,在成为同性恋的过程中没走过什么弯路,上初二那一年就知道自己对女孩子不感兴趣,那个时候的他比现在要孤僻得多,刚从苏扬转学来沪海,人生地不熟,面对复杂拥挤的街道马路和气势凌厉的尖楼大厦,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自尊心作祟,所以总是一副故作清高的姿态示人。但恰恰是这副少年清高的姿态,再加上眉清目秀肤如凝脂的外皮,令他在一群整日忙碌于嬉笑捣乱的男孩子里面脱颖而出,吸引了一批又一批就吃他这款的文艺且含蓄的小女生。
那一年,沪海的房价超过了平京,人们在浮夸的哀怨哭嚎中却又夹带着一丝身为沪海人的骄矜,看到新闻报道的那一刻仿佛自己也一夜间成为了富豪,盲目的相信自己家的这片住宅区总有一天也会成为万人争抢的好地皮,那段人心惶惶、看似遍地商机的日子里,葛乔的父母早出晚归,忙着研究房地产,做着有朝一日能够靠几件死物飞黄腾达的春秋美梦,除了为年幼的葛乔准备一日三餐免得他饿晕过去,其余时间都放养他自生自灭。晚上,葛乔一个人缩在自己的卧室里,慢慢腾腾地整理着放学后收到的情书和小纸条,他也不记得都是谁送的,反正那群女生红起脸唯唯诺诺说话的时候看上去都一个样。
忽然他的手一抖,瞪圆了眼睛盯着眼前的那个淡蓝色信封,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上面写的是他们班班长的名字。而他们班班长,是个男生。
他的心脏猛地一坠,然后跳得飞快起来。其实他也并没有喜欢上那个班长,甚至那之后也没有跟他有过什么课堂之外的交流,人家可能见到他那张脸时会小鹿乱撞,而他却心如止水漠然回视。其实事情并不玄妙,也不浪漫,很多年后再相聚,那人也只会调侃上一句“当年你长得真漂亮,我都把你当女孩子表白了哈哈哈”。十二三岁的葛乔只是一个人在心里默默消化掉了自己当时的情绪,也慢慢知道了自己那颗里三层外三层被固执又坚硬的名为“自尊”的外壳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心在未来的所有日子里都只可能对同性有感觉。
那个硬盘,就相当于是他给醒悟真谛的自己准备的一份纪念品,在他看来,这个东西大概和成人礼的礼物一样,是一场仪式的象征。即使忘记了礼盒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却还是会带在身边。
尽管直到现在也还没有向父母提出自己的爱情观,但他多多少少有了预感。自己都二十九了仍旧没有被逼婚催婚,过年回家父母连提都不提找女朋友的事情,可能他们也正在偷偷做着心理准备。
但他不知道钟名粲这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他几乎从来不提家事。葛乔更是想不通这个人怎么连如此经典的唯美主义巨制之作都没见过。
他的声音飘忽,言语间带着煽惑:“想继续看?你确定?”
钟名粲一听葛乔这种语气,不由得微微眯起眼睛,总算是猜出了端倪,但他第一反应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回答得诚恳万分:“嗯,我的梦想就是跟你一起呆在家里看电影追剧。”
葛乔这枚宅男被这句不是情话的情话戳中心窝,心里流淌过暖意,抿了一下嘴唇。再笑起来时眼底尽是邪恶,重新翻开电脑,插回数据线,几下操作后把屏幕转向钟名粲,五十步笑起百步来:“看吧看吧,瞧你这纯洁小处男的样子,就让哥哥给你涨涨见识!”
几分钟短片,钟名粲始终盯着电脑屏幕,而葛乔则始终目不转睛盯着钟名粲,不想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表情,结果人家钟名粲从头到尾无比冷静,直到最后一秒结束都让人看不出来情绪,仿佛真的只是在看一档平缓无奇的家庭纪录片。
“呃,”这个反应是葛乔没有想到的,他还有点堂皇,“那什么,你……你有什么观后感吗?”
“怎么说呢……”钟名粲的视线还没有从电脑上移开,微微皱起眉头,表情严肃沉稳,“你是想听观后感还是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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