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春熙提着晚膳过来翰文斋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关隽臣一手握着笔,一手却扶着额头沉思的样子。
日暮的余晖洒在关隽臣玄黑色的衣袍上,他看起来前所未有的疲惫。
晏春熙沉默地走过去将饭菜一叠叠地拿出来摆好,他一边摆,不由瞟了一眼动也没动的关隽臣。
关隽臣闭着眼睛,眉间那道剑纹拧得深深的,手中狼毫笔的笔锋重重点在纸上,久久未动。
晏春熙凝神一看,见关隽臣写的是个“忠”字。
那一手行草写得极是漂亮,劲力老健、龙行蛇走。
只是中字的一竖直直插入心的正中央,哪怕隔着一张纸也感到扑面而来的血腥之气。
关隽臣的笔锋停在心字最后一点,素白上一点浓墨浸透了纸张,无尽森然。
晏春熙望着纸上那“忠”字,不由微微怔住了。
就在这时,王谨之扣了扣门后走了进来。
关隽臣睁开了一双乌漆漆的丹凤眼:“有事?”
王谨之躬身行了一礼,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王爷,程公子那边身子不适,叫大夫给看了,说是这些日子恐怕不能伺候……”
关隽臣眼里毫无半点波动,不耐烦地道:“知道了。你看着办便是了,无需多禀这等小事给我。”
王谨之的面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可随即马上低下头应道:“是。”
王谨之退出去之后,关隽臣才恹恹地拿起犀筷,正准备吃点东西。
可是一抬眼见晏春熙站在案桌旁,那一双杏眼里望着他时竟隐隐有些讥诮,他不由皱了皱眉,问道:“你这般看着我干什么?”
晏春熙拧开头不再看关隽臣,只应道:“没什么。”
关隽臣心里也有点火气,他危险地眯起眼睛,沉声道:“有话便说,别遮遮掩掩的讨人嫌,你不是胆子挺大的吗?”
晏春熙被这么一激,眼里也霎时间迸出了点怒意,他忽然抬起头直视着关隽臣:“我看着你,是在想——你就真的一点人情味也没有吗?”
少年的语气硬邦邦的,丝毫也不在意关隽臣霎时间铁青了的脸色,一字一顿地问道。
“程公子身子不适,难道不是先前被你弄伤的?他究竟犯了什么过错,要被你那般毒打?程公子无端受了这遭罪不说,如今这在你眼里竟是微不足道、连禀都不需要禀的小事。你、你于心何忍——”
“你给我闭嘴。”
关隽臣听得急火攻心,他啪地放下碗筷打断了晏春熙,大怒道:“你倒还知道心疼起程亦轩?他是无错,可人倒也不傻,还知道要跟王谨之告发你那点子脏事,这件事你可想到了?”
“我老早就告诉过你,凡事多想着自己,旁人的事无需操心,不来害你都已是万幸了。你倒好,蠢东西,谁的事都要挂在心里,偏我对你的说的话就从来听不进去。”
他气恼至极,面前这个犟驴实在可恨。
写供状时就想袒护侍卫结果被别人反咬一口,都到这当儿了还挂念着不相干的程亦轩,旁人他都袒护得,却偏偏就对他一个人百般苛责。
哪怕他已是这样放软身段,都没给过半点好脸色。
关隽臣想着这些事,怒到了极致,反而心绪一转,竟渐渐有点委屈难受起来。
而晏春熙听关隽臣提到程亦轩告发的事情,登时心里又是一下空落落的。
他又何尝不觉得人心可怕,但于那些人,还有那些人如何待他,他终究是不在意的。
这世间谁也不能像关隽臣那样,把他伤得千疮百孔。他嘴里说得是程亦轩,可心里何曾不是想的自己的境遇呢。
他脸上的神情有些低落,平静地道:“程亦轩告发又如何?凡事多想着自己,把一颗真心给揣起来,谁也不给。程公子不过是把你你的话听进去了罢了。”
晏春熙说到这里,微微挑起眉毛,他看着关隽臣,脸上忽然浮起了浓浓的嘲弄,他忽然直视着关隽臣,问道:“敢问王爷,你只想着自己,这府里就也人人想着自己,如此这般下去,你就不怕有一日老了、亦或有朝一日落魄了——你会落得个孤家寡人的下场吗?”
“晏春熙,你放肆!”
关隽臣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动过这么大的气了,他浑身发抖,猛地站起来,右手已经高高地扬了起来。
晏春熙撩起长衫跪在关隽臣面前,他咬紧嘴唇,已经微微颤抖着闭起眼睛。
可他却久久也没等到那一巴掌落下来。
他有些茫然,再次睁开眼睛时,竟看到关隽臣收回了手,缓缓地又坐了回去。
“熙儿,你长高了。”
关隽臣突然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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