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树一通话讲得滔滔不绝, 仿佛永无止境，容月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地听, 后来渐渐变困，头一点一点，就差栽进围脖的毛毛里。
从拆解旧船结构，到设计新船, 找到龙骨，接着各种各样的困难，巴拉巴拉，艰辛得让听者垂泪。
要不是知道绿树是一位压榨工匠的甩手掌柜, 容月都要佩服他对这艘船的尽心程度了。
好不容易讲完, 看热闹的人群中，离得较远的已经散去大半，剩下的多是在绿树眼皮子底下跑不掉的人。
容月似乎都听见了抱怨声, 说为什么非要挤到前排……
这时，船上的人终于准备就绪, 绿树一声令下，呼号声喝哈，木桨扬起浪涛, 大船正式起航！
“可惜了。”容月这时醒了, 单手撑着下巴，明亮的眼睛藏在兜帽下面，看不清神情。
天阳说道：“只要还有工匠活着，有交流创造的环境, 这艘沉了还有下一艘。”
“嗯。”容月点头：“虽然短期看，绿树这种将工匠集中起来合力建造的方法，能让技术快速进步，但工匠本身生活过不好，再培养下一代就难了。”
有利有弊，端是看长看短。
大船离岸百米，转了方向，向礁石滩前进。岸上的围观者也跟着船向那边走去。
容月抱着围脖，与天阳坐着不动，没多久听见惊呼和怒骂声传来。
是蓝水得手了。
隐藏的两百人潜进水里，将这艘承载这绿树全部希望的大船凿得千疮百孔，吃水线迅速上移。大船前后晃动，甲板上的船员们东倒西歪，再顾不上划船，骚乱地大喊怎么了，怎么了？
绿树大大骂着所有人，但大船还是缓缓向侧面倾倒。包括绿树在内的所有人全都入下饺子般掉进了水里，幸好船没有离岸太远，绿树被人护着狼狈回到岸上。
“谁干的！？是谁！”
他眼珠几乎要登出来，怒极的吼声嘶哑可怕，仆人们瑟瑟发抖无人作答，他愤怒地扫视周围，看到蓝水家一个眼熟的小辈正躲在人群里捂嘴笑。
“……蓝水，是你！”他陡然心惊，立刻得出了答案。
他又不傻，整个蓝海部落里，能与他并肩的存在唯有蓝水。对方屡次三番挑衅他，派人弄破他的船，弄坏他的材料，还要造谣是那什么乌楼干的。
前几日他刚刚查出这件事时气得差点没提刀上门，就是想到今天的首航仪式更加重要，才狠狠忍下这口气。
可现在呢！？
因为他忍耐，所以蓝水竟然做出了这种事。早知如此，他就应该派人把他家全烧光抢光！
“船员把船拖到岸上，绿树家所有人，跟着我，去找蓝水算账！”
绿彩旗率领绿树家众小辈，红着眼睛声嘶力竭地应和：“算账！算账！”
蓝海部落足足有三分之一的人依附着两家部落而活，此刻多在围观人群中。这样的口号一喊出来，人群瞬间分成了两个敌对阵营，相互谩骂，指认身份，甚至缠斗起来的人不计其数。
而蓝水也丝毫不怂，二话不说派了手下强者赶赴“战场”。
双方斗起来，海滩边顿时成了花子打架现场。
“怎么了？”原本看热闹的容月见天阳站起，跟着起来眺望远方。
天仍是灰的，云层压得更低了，闷热中却几乎无风，确实让人压抑。但除此之外，容月感受不到异常。
他闭上眼睛思索。
在狂沙最原始的计划中，这一场骚乱会加剧两家人相互敌视的进程，从此拉开漫长的相互消耗的日子。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首领一方可以趁乱壮大。
后来他们遇见了容月，这计划便改成了简单粗暴的武力炫耀——等下面打出火来，有了伤者，容月下去放一波“神迹”，驱散鲜血和病痛。而天阳扮演和平大使，把打架的一起拍到地上强制握手言和。
虽然听起来傻了点，但实际效果却绝不会差，因为他俩的能力超越了常人，任谁近距离看到都会心生恐惧和憧憬。
狂沙承认，即便是他，第一次看到天阳从他身边闪现离开时，也产生了跪服的冲动。
更何况这些普通人，包括蓝水和绿树。
到时候威逼利诱一波，听话的给小崽子治病治伤带你玩儿，不听话的当场一巴掌拍死，让他们家底全掏出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最后首领收拢权利，容月他们开着大船想去哪儿去哪儿。
容月听完后问狂沙，他们已经收拢了那么多的民心，为什么不直接打上两家，包围起来，以人多打人少，不可能不赢。
可狂沙笑着说：“蓝水与绿树对立，牵涉的是小半人。而首领与两家对立，牵涉的是所有人。”
现在，许多人仇恨的是“蓝水”与“绿树”。如果内战真的开始，越来越多的人卷入其中，仇恨便会如野火般蔓延，无法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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