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栖宁抿唇:“好,谢谢,我知道了。”
小区门口到楼道的距离只需要三分钟,方栖宁走到电梯前,却迟迟不敢按下按钮。他右手攥成拳,拇指缓慢地摩挲着食指关节,最终松开,按开了电梯门。
几秒钟之后,电梯升上十二楼,方栖宁与电梯门一同睁开双目,迈出最艰难的第一步。
行李箱连着拉杆靠在防盗门旁边的墙壁,陆岸闻声侧过脸望过来,恰好对上了方栖宁黑亮的眼睛。
方栖宁这才看见他怀里还抱了一只猫。
陆岸不觉等了很久,十分平和地抱着猫走过来,语含期冀地问他:“小宁,你还记得它吗?”
怎么会不记得,方栖宁的出国毫无征兆,之前一天他还和陆岸说好下周带猫猫去打疫苗。当年的猫猫才一个多月大,是陆岸朋友家的银渐层生的幼猫,抱回家才一星期,方栖宁还没有想好要给猫猫起什么名字。
他忍住酸楚,小声说:“记得,你给它取名字了吗?”
陆岸笑了笑,说:“没有,一直喊它猫猫,它也习惯了。”
他一说猫猫,怀里的小猫警惕地抬起头,发现似乎不是在叫自己,又缩了回去。难得有这样乖巧的小猫,极为肖似陆岸温柔的性子。
方栖宁伸手想去摸摸它,小猫早就忘了这个人,黑漆漆的圆眼睛瞪着方栖宁,不乐意地喵了一声。
伸出去的手指僵在半空,方栖宁慢慢垂下手臂,绕过陆岸,在门上按了几个数字,连人带猫一起放了进来。
陆岸一手抱猫,一手提着行李箱,尝试和他解释:“小宁,你这几天多和它一起玩,它就能认得你了。”
他之所以拖了个行李箱过来,因着里面装了折叠猫窝,和一大堆给小猫用的东西,至于陆岸本人,只草草收拾了几件衣裤就过来了。
方栖宁自进门起就一直沉默,陆岸忙着整理行李箱里的东西,一边温吞地同他说话,就好像握住了时间,让年份倒流回只属于他们的那几年,也是方栖宁最快乐的那几年。
陆岸重新搭好猫窝,小猫踏着细软的爪子小心试探陌生环境,见它的住处还是原来那个软乎乎的地方,照顾它的人也是眼前这个人,于是终于放下心来。
“小宁,”陆岸拉起行李箱的拉链,手指搭在拉杆上,“有客房吗?”
有是有,三室一厅的房子,但只有他一个人住,他平常连主卧都不常踏足,更遑论会费心收拾出一间干净的客房。
方栖宁坐在客厅的椅子上,视线一直盯着脚下,好一会儿才慢吞吞道:“你等一下,我去收拾一下客卧。”
他顿了顿,接着道:“你睡主卧其实也可以。陆岸,我平常是不怎么回这里住的,你知道,我开风眼,作息和平常人不太一样,大部分时间都歇在风眼了……其实你没必要搬过来的。”
“我知道啊,”陆岸牢牢地盯着他,展颜一笑,“我就是来纠正你的作息的,没别的意思。”
方栖宁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细细想来也并无听错的可能。他懵懵地看着陆岸,实在是弄不明白这个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心里发麻,一双脚无意识地晃荡,不小心磕到桌腿,他立刻绷直身体,干巴巴道:“哦。”
客卧空空荡荡,只有一张一米五的床,铺了最基础的素色床单,连枕头被子都没有。墙边孤零零立着一排衣架,再有就是两只小柜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家具。
方栖宁打开橱窗,抱了一床被子出来,摊开放在阳台的架子上,又拿了两个枕头,让它们一齐晒一回太阳。
他忙前忙后,为的是避开陆岸。这边一停下来,方栖宁就径直往主卧里钻,将门嘭地一声合上,与外界隔绝开来,有如叛逆的小孩,不愿与任何人和解。
地板上铺了一层绒毯,方栖宁背对着门,缓缓坐在地毯上,盯着细碎的绒毛发呆。
然而陆岸步步为营,不给他喘口气的机会,咚咚扣着房门。
“怎么了?”
陆岸隔着一层厚实的门板说:“我可以用厨房吗?”
方栖宁吐息微弱,回答他:“你用吧。”
哪怕陆岸是打算问他,能不能烧了这套房,他都不会说一个不字。
陆岸顿了顿,吃了他一个软钉子也照样往肚里吞,有意无意地说:“小宁,你没事可以陪猫猫一起玩,我就不打扰你了。”
方栖宁听着他往反方向走的脚步声,脱力般靠在门板上。
他可以在别墅和裴泽同住一间房,自然也没理由拒绝陆岸的同居要求。
——陆岸是想和他复合吗?
这不可能。用三个月去修正一段关系都稍显冗长,三年实在是在浪费时间。他的确是每时每刻都在为当时的决定而后悔,但他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了。这是方栖宁种下的因,苦果理应由他来尝。陆岸作为受害者,早该海阔天空。
退一万步讲,陆岸在与他重逢的一刻回忆翻涌,不再在意他犯下的错,起了重温旧梦的心思,在方栖宁提出恋爱洗牌之际,按照陆岸的性格决计是要拒绝的。
方栖宁越想头越痛,归根结底他也不过是个胆小鬼,不愿相信陆岸在三年的变迁中随波逐流,在文娱界的染缸中变了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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