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熏然8月份要去基层警队实习,他自己去联系,本意是不想动用老爹的关系,但无奈还是被动地狐假虎威了一把。
他找实习单位没啥要求,第一医院附近就行。
第九章
潼市的八月,最受欢迎的是打偏了的台风风球,正向登陆最好都在临省,但尾巴扫一扫还是能凉快两天。可最近,歪的正的一概没有,风都得靠电扇吹,可能老天爷自己也觉得热,懒得张嘴。
李熏然去桐山路派出所实习报到的那天,空气快拧出水了,低气压越过头顶直接笼在人的胸口。一个所的警察叔叔,都憋在办公室里,懒得动弹。空调年头儿有点长,但好在只是噪音大,制冷没大问题。
所长老谢接过李熏然的简历,看看照片,又抬头看看真人。冒出来一句,都长这么大了。熏然心里默念,拜托,千万别说“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老谢交待了一个小年轻,给他念叨念叨注意事项和主要工作,除了欢迎,倒没再说别的。
年轻的民警姓郭,白白净净的小圆脸,一笑露俩小虎牙,比李熏然大不了两岁。李熏然保密工作还算到位,除了所长,没人知道他是局长大人家的公子。小郭问他是不是警校给他分配的实习单位,熏然甩出一个略显高深的笑脸,头轻微地前后晃动,意思是“你了解”。
小郭竹筒倒豆子般一通巴拉巴拉,熏然get到不少实用的信息。比如,清早与桐山路相交的丁香路上有个卖煎饼果子的摊子,特别正宗,馃箅儿都是自己炸的,夹的小咸菜也是老板自己做的,但早上只出摊两个小时,七点到九点,隔两个摊子家的豆浆和豆腐脑都很棒。派出所没有食堂,中午也得自己找饭门子,大家伙儿常去的有街口那家包子铺,拐弯儿那家面馆,还有一站路远的德清路上的麻辣烫。桐山所各位兄弟们的忙碌程度,基本由第一医院医生的医术发挥水平说了算。我所有三大客源,医闹、号贩子、被偷了细软的外地病患和家属。最长接的报警电话,就是第一医院保卫科打来的。
警察同志,你们快来吧,我们保安又被家属给打啦呀!
小郭捏着鼻子模仿那种自带娘感的南方中年男人夸张的腔调。李熏然被这活宝逗得忘了应该尽量保持严肃的自我训诫,嘎嘎嘎的笑声,大大盖过了空调的噪音。实习生够活泼的啊,大伙儿琢磨。
学校还在放假,而且离实习单位太远,李熏然又不想回家住,本打算收拾李家附近一套空房子自己住,但又怕把李妈妈招惹地要搬来照顾他,索性赖在李睿的公寓房不走了。
李睿自己住,家离单位有四站地铁,不算远。两室一厅的房子,客卧被打造成了书房和健身房二合一的功能区,偶尔有人借住,有张备用的折叠床。
熏然妈妈给小睿打电话,夸他这个当哥哥的懂事,年轻人嘛都独惯了,主动邀请堂弟在实习期间到自己家来,包吃包住包交通,叔叔婶婶就放心把然然交给你啦。李睿的嘴巴张成一个空洞的O型,左眼里写着“我特么怎么不知道”,右眼里写着“我主动邀请这兔崽子了”。连续回答了五六个“婶儿,你和我叔就放心吧,李熏然我负责看着。”
李熏然搬进来的第一个晚上,李睿就没睡好。说是要适应环境,所以这小子提前一天住了进来,后天才报到,当天夜里正好看球,西班牙德比,皇马大战巴塞罗那,第二天早上睡大觉。看球倒是不打紧,房间的隔音效果还算不错。大半夜的厨房里突然一串儿的叮叮咣咣,直接给李睿来了个“把耳朵叫醒”。光着膀子,穿个大裤衩子的小少爷,龇牙一乐,哥,我找着来一桶了,你吃不?
吃你大爷。
一向勤勉的小李大夫挂着俩耷拉着的黑眼圈跟在查房的队伍里,少有的没往凌远身前凑,打哈欠的时候不想被发现,回到科室又冲黑咖啡喝,生无可恋得往太阳穴上擦清凉油。苦日子才刚刚开始,开往春天的地铁才刚刚发车。李睿当然不是真的嫌弃李熏然,堂兄弟俩跟亲兄弟没啥差别。李睿只是自己住习惯了,医生又多少有点洁癖,小少爷又出了名的不会做家务,这段时间的老妈子他是跑不掉了。李睿想,凡事还是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要是自己有个同居的女朋友,李熏然肯定就不会跑来和他凑热闹了。
第一医院的食堂做得还不错,这一笔也得记在金主任的功劳簿上。食堂是分区管理的,医院职工有单独的一层,凭工卡用餐,不对外,早中晚都开伙,有专门的外卖窗口。医生都忙,没空做饭的居多,就图个方便,况且口味也还过得去,特别是每周三的山东大包,纯肉馅儿、三鲜馅儿、胡萝卜鸡蛋馅儿三种,手慢无产品排行榜榜魁。
所以排上队了的李睿,破天荒只要了一个包子,让带教老师觉得学生的情况有点严重。
“小睿,你没事吧?下午还有手术。”
“没事没事,我就是没睡好。待会儿回科里眯一觉就好了。”
凌远点点头,不再继续追问。可李睿又觉得有点憋得慌。
“李熏然在咱们医院附近的派出所实习,这段时间跟我住。我现在跟商场卖货的实行同一个服务标准,三包,包吃包住包车接车送。第一天当老妈子,就给我来了个半夜风流。”
凌远听着李睿的抱怨,脑子里画起了路线图,桐山路,医院正门口是潼江路,出门沿着潼江路往东走不到三百米右转就是桐山路,桐山路是条南北向的小路,走到底的十字路口左转就是凌远住的小区。医院的正门是北门,南门开在在丁香路上。凌远每天上下班就沿着丁香路走从南门进医院。三牛说他这是天天走后门儿。
跑我眼皮子底下,来实习?一个学刑侦的警校学生,市公安局局长家的公子,深入基层,到派出所体察一线片警儿的疾苦,为将来保卫潼市市民生命和财产的安全积累宝贵经验。这是要参选感动中国啊。
凌远不想对自己承认,他其实有点紧张。
右脑是控制情绪的主要半脑。前额叶皮层负责情绪、感动。负责情绪转变的结构是杏仁核,杏仁核附着在海马的末端,呈杏仁状,是边缘系统的一部分,是产生、识别和调节情绪,以及控制学习和记忆的脑部组织。多巴胺是下丘脑和脑垂体腺中的一种关键神经递质,直接影响人的情绪,还有,据说这玩意儿负责生产爱情。凌先生那美好肉体里的杏仁核和多巴胺酝酿掐一架,肾上腺素没想好要帮着哪一头,帮理还是帮亲,难办!
***
凌远的科室改革试运行方案交上去,被冯主任砍掉一半内容,上到大外科主任那,又被砍掉剩下部分的三分之一,最后到了齐院长手里,方案趴桌子上瑟瑟发抖,忘了自己原来的模样。老齐没再改,就批示了一句“已阅,由冯敏整体负责”。
方案只保留了轻重症病人住院天数合理限制以提高病床利用率,和进口药剂与手术耗材使用的科室有限调配权两项内容,基本符合凌远的判断和预期。有些东西写上就是为了被否的。
可大家都没想到的是,科室改革和李公子实习两件事能发生化学反应,连接点,竟是李睿。
第一次跟着出警,到了医院现场,发现被打的是自家亲戚。跟拍电视剧似的。几个成年男性围在最外圈,保安吃力隔着,李睿和凌远是最后一层夹心,凌远仪表还是整齐的,李睿就没那么幸运了,鼻子明显挨了拳头,血痕刺眼地在人中的位置留下一抹。
带队的老梁还没来得及发话,只听身背后窜出来一嗓子,高亢又愤怒,“干什么呢!”
呦呵,有人自觉往前冲。
李熏然瘦的跟个豆芽菜似的,眼睛瞪得再大,只能增加萌点,对提高威慑力效果不太明显。老梁暗吁了一声。
胆结石腹腔镜被列为轻症手术,术后住院时间原则上不超过四天。李睿负责的一例,病人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女士,术后一切正常,住了三天院,患者自己表示想回家养着,医院到底是不方便。李睿就给她办了出院手续。谁知道两天后,她竟然在家中去世了,送到医院,已经不用安排抢救了。
李睿反复跟家属解释,这应该跟手术没有关系,跟出院早晚更没有关联,建议尽快解剖确定死亡原因。人家能听得进去才见鬼了。李睿捂着鼻子,觉得眼前发黑,鼻梁骨没断吧,他可不想戴着面部护具上班。
据小护士爆料,凌远为了解李睿的围,站在人群外头大喊一声“我是科主任,有什么事找我”,呼啦抄,众人一通扭动,没等他反应过来,把他也裹进了夹心里。李睿感激地望着带教老师,心说凌副主任,咱讲点战术好不好。
李熏然有好一阵子没见过穿白大褂的凌远了。在他心里,凌远有两种,一种穿白大褂,另一种不穿。好像那是两个人一样。隔着闹事的人和医院保安的两层脑袋瓜儿,凌远看见穿着天蓝色制服上衣的李熏然,衣服上没有警员编号的徽章别针,不能算一件正式的警察制服,可穿它的人又那么一本正经,着急宣示自己配得上这件衣服背后的责任。他也开始想往人群里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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