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长喻将那圣旨原原本本地收了起来,笑道:“如何,敦亲王殿下,可要即刻赶回京城?”
景牧见他这模样,也笑了起来:“定然是要回去的,不过就这般回去,也不妥。”
疏长喻咬了一口景牧递过来的兔子肉。
那肉烤得确实入味,佐料和香油的味道浸润到了肉中。那兔肉外焦里嫩,一口咬下去有些脆,接着便是弹牙的嫩肉。
那边,景牧接着道:“我之前还想着此番骤然回京阻止他登基有些师出无名,可如今机会便送到了手里。少傅,不如我便写一封檄文,斥妖后贾氏假传圣旨,霍乱超纲,试图拱立谋害先帝的皇三子上位。这么一来,我便就是师出有名了吧?”
疏长喻闻言,眯眼笑了笑:“是的了。不如先将风声放出去,待闹得满城风雨之后,再将檄文发出,公之于天下。恐怕那时,景绍要想登基也会受到各方阻挠了。”
景牧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少傅,那兔子好吃吗?”
景牧话题换得如此之快,疏长喻都愣了愣。
“嗯,好吃。”疏长喻回道。
“所以说,我可是从来不打诳语的。”景牧笑道。“我说能做好什么,便定然就能的。少傅你说是吗?”
疏长喻不由得想起来景牧这三年在京中所做的种种。这般想着,他便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景牧借着道:“所以,此时涉及皇位更迭,少傅不便多加参与。少傅便放心将此事全交给我,可好?”
疏长喻并没猜测到景牧心中在怕什么,只当是这狗崽子又在跟他耍宝邀功。
他闻言,想都没想,便笑着点了点头。
“好。”他说道。
第86章
景绍躺在那张明黄帐幔下的龙床上。
这龙床四角支柱皆是纯金的, 雕刻着繁复的四条巨龙。每条龙的口中都含着一颗硕大的明珠,支撑着层层叠叠的厚重床幔。
景绍躺在那张床上, 身上盖着蟠龙的锦被,紧紧盯着幔顶的繁复花纹。
就在两天前,他的父皇在这里断了气。
景绍作为乾宁帝的第三子, 出生得并不是时候。他出生时,乾宁帝心爱的芸贵人才薨逝, 乾宁帝沉浸在百般痛苦之中,后宫诸事皆是不闻不问。
就连景绍的名字, 都是当初翰林院拟定好了之后,乾宁帝看都没看, 选定了第一个字。
皇后对此怀恨在心, 几乎把这件事当成了自己的一块心病。因此景绍自幼便听他母亲说,他虽有一个全天下最尊贵的母亲,可是他的母亲没有父皇的宠爱。
他母后说, 他什么都不缺,唯独要争的,就是他父皇的心。
当时景绍尚且年幼无知, 听他母后说什么, 他便去做什么。
可是他无论如何, 都没办法跟一个死了的女人相比, 更比不过这个女人下落不明的儿子。况且,乾宁帝说到底,所喜欢的不过是他自己而已, 其他众人,他都不放在心上。
景绍过早地想明白了这件事。
所以,他的敌人从他的兄弟们变成了他的父亲。他和他母后生命中所有的不幸,都是这个男人带来的,他要如履薄冰地生活,也是因为这个男人。
如今,这个男人死了,他躺在了这个男人象征至高无上权力的床榻上。
但是,现在纵然他躺在了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上,他却仍旧不能清净。
他之前用了那个赵朗之的计谋,杀死了乾宁帝。可是这件事当夜便发酵了起来,赵朗之竟然暴露了他的身份,甚至害他被关进了皇宫的天牢之中。
自他出来之后,便全力要压制住这流言。可是这流言不仅丝毫没有被压制的迹象,反倒像是被一阵不知哪里来的风鼓动着,在朝廷里甚嚣尘上,甚至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不过现在,几个幼小的皇子尚且难堪大用,景牧只身在外,景匡和景淙这两个没用的小子已经被和他们的母妃一起软禁在了宫里。朝中众人虽知道他弑君之事,却鸦雀无声,没人敢真正反抗他。
可是,琐碎的麻烦却蜂拥而至。
他如今是真晓得了文官的麻烦所在。他们不敢站出来反对自己登基,但是会用诸多麻烦和不配合的态度来搅扰他。
从登基的黄历吉凶,到室内摆放的格局风水,到他所穿戴的冕服,还有不少官员上折子要告老还乡,求自己放过他们一把老朽的骸骨,让他们回家种地去。
总之,这些人摆出了同他持久战的架势,像是要反对他反对到底一般。
景匡如今日日被烦得睡不着觉,整夜都在想对策。而他将罪魁祸首,全都清算在了景牧的头上。
因为他知道,国不可无君。如果除了他之外谁都当不得这个皇帝的话,那这些大臣就只能选择他。但是,他们还有一个别的选项,那就是景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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