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长老道:“虽然我们清云宗不会干预弟子们的私事, 但是你们这么没名没分的一块儿也不好, 若是想好了, 就该好好选个日子定下来……”
四长老回过神后,越说越得劲:“宗门里很久没有热闹事了, 趁着这机会, 好好热闹热闹……”
沈知弦望了晏瑾一眼,哭笑不得,眼见四长老说得双眼发亮,他只能出声打断:“师叔, 这件事我们会好好准备的。您深夜过来,是有何要事吗?”
四长老意犹未尽地住了口,终于想起来正事,他犹豫了一下,在昏暗的夜色中,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沈知弦,慎重地问:“是你回来了吗?小岁见?”
——四长老果然是知道自己曾被夺舍一事的。
沈知弦心头一松,毫不迟疑地点头:“师叔,是我。”
他站起身来,微微敛了敛神色,恭敬地朝四长老深深鞠了一躬,感激道:“师尊与师叔当年辛苦,晚辈不敢再忘。”
这神情姿态,绝不可能是那夺舍的怪物能做出来的。就连几年前沈知弦性情有变时,也不大一样。
四长老不说话了。不知他想起了什么,夜色里,他眼底逐渐泛起水光,他抬起手来,端起茶杯,也顾不得茶水滚烫,咕嘟一下一饮而尽,压了压心底的激动,好半天才哽出来一句话:“温师兄若是知道了,该多高兴……”
当年沈知弦出事时,他被温师兄拽着一块儿救人,见多了温师兄愁眉不展叹息不已的情形。
沈知弦是难得的天才,被夺舍了,他自个儿也惋惜过许久,也曾拼力去救治。只是后来温师兄去了,那夺舍的半魔没了压制,行事越发乖张,他没法子,只能暗自琢磨,守着那点儿微渺的希望。
终于,他真正的小师侄回来了……
只可惜,温师兄再见不着这一幕了。
他伸手扶起沈知弦,欣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三人各自坐定。沈知弦真实的经历听起来太匪夷所思,若非他是当事人亲身经历了这一切,他自已都难以相信。
他也不愿四长老担忧太多,便捡着轻松的事儿略略解释了一番,只道是这趟下山,找着了鲛鳞治好了心疾,彻底将那夺舍的半魔给驱走了。
四长老问了几句,确认他是真的回来了没事了,先是舒了口气,尔后又皱了皱眉:“这么说,你们是一路同行,未曾分开过?”
沈知弦颔首:“大致是。”
四长老眉头皱得更深了:“早段时间,兴起了一个流言,是关于晏瑾的……说晏瑾在外头害死了许多人。好几个小门派派人来闹了几回。”
“是严深在捣鬼。”沈知弦沉了神色,深吸一口气,慎重道:“师叔,我有一件事,事关师尊,要同你说……”
……
大漠深处。
月色朦胧,漫天黄沙迷人眼。羸弱的少年拖着沉重的步伐,艰难地跟上前面身子挺拔的男人——是真的沉重,一脚一个深深的印。
他喘息着。风沙太大,他的嘴唇有些干裂,隐隐作痛。眼见的男人越走越远,少年不得已出声唤了声:“等……等等我……”
男人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只略略慢了些,声色冰冷:“等出了沙漠,你便自行离去罢。”
在男人看不见的地方,少年声音虚弱依旧,面上却沉稳得看不见一丝担忧害怕:“你救了我,我总该报答你的……”
“不必。”
冰冷生硬的两个字,不容置喙。
少年咬了咬牙,忍住想上去暴打他一顿的冲动——这人什么毛病,好好的路不走,非要来什么大沙漠呢?
来大沙漠也就算了,救了他这么个“虚弱娇怜”的小美人,居然态度这么冷漠!
秃和尚说得没错,谌洌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大冰块,活该他单身一辈子。
少年腹诽着,正琢磨着怎么装脚崴扮跌倒装可怜去近谌洌的身,不远处黄沙忽然如海浪般翻滚起来,一团红云似的沙妖飞快地卷了过来。
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娇弱可怜”的人,少年当机立断地就躲在了谌洌身后,趁机想近他的身。
然而还没等他成功实现这个目标,谌洌抬手,绯红如火的长鞭唰地打在那团红云上,将它打了个粉碎。
速度之快,仿佛就是眨了下眼,少年距离谌洌都还差个两三步呢,那沙妖便销声匿迹了。
尘埃落定后,两人才发现那红云不过是一件绯色衣衫,也不知是哪个可怜人的,死在了这里,只留下一件衣衫,被那偷袭的沙妖卷起来时误打误撞给裹上了。
衣衫被鞭子抽裂得四分五裂,散落在地,风卷着沙子,它们很快就覆上了一层沙,颜色都暗淡了许多。
也不知是哪里戳到了谌洌,他忽然抬手,又是一鞭。
火花从鞭梢溅落在几块破碎的衣衫上,不过片刻,几片衣衫便燃烧殆尽,又是一阵风卷过,那灰烬被吹散,尽数融入沙中,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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