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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校董会之中一片安静，托尔丹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沉如水。

他看上去已经很是老迈，这并不奇怪，虽说大部分混血种的衰老速度远远低于人类，但就实际的血统评级而言，托尔丹的血统甚至在一个很低的水平。

大抵也不会有人想得到，一个C级的混血种，居然能够成为伊修加德的管理者，他不但能够管理整个伊修加德的混血种，直接插手学院，还是许多普通人眼中的教皇。

艾默里克是他的私生子，传言已久，真正信的人却不多，原因实际上相当简单，混血种和龙族一样对血统的仰视高于一切，他们并不相信一个C级的混血种会有一个A级的儿子，这有些耸人听闻了。

泽菲兰站在他面前，脸上的表情是如出一辙的平静，“他们今天早上就已经出发了，艾默里克阁下也跟随他们两个一起，还带上了莱韦耶勒尔家的长孙。”

托尔丹没有答话，眉头却皱了起来，在他满是皱纹的额头上形成了两道深深的褶子。

“但这次的事情。”泽菲兰又开口，“我总觉得您做的有些欠妥，您完全可以召回埃斯蒂尼安再处理，在校董会的范围内，他总不可能动手抢人。”

托尔丹冲他一摆手，“我比所有的人都要了解艾默里克，你觉得他像是会因为埃斯蒂尼安的事情就会把学院撒手不管的人吗？”

泽菲兰顿了顿，“不像，您的意思是他还有后手？”

“不论他在想什么。”托尔丹舒了口气，“原本想让他自己交出龙眼的，既然他要走，那你们就去把龙眼找出来，只要龙眼还在学院里，我们就能得到它。”

埃斯蒂尼安从血火交错的梦境之中惊醒过来，另一只温暖的手就虚虚握住了他扎着针的左手，以免他因为动作太大跑了针。

大概是觉得他手太凉，来人调慢了点滴速度，又细心掖了掖他的被角，温声道，“做噩梦了吗？我在。”

埃斯蒂尼安把自己的神智强行从梦里拉回来，好一会儿才发现床边坐着的是此刻应该在学院的艾默里克。

他有点茫然问，“你怎么在这？”

艾默里克摩挲着他冰凉的手指，似乎想用自己的温度把它捂热，“事情明天再说，本来不该吵你睡觉的，但是抱歉，我实在是想你了，就忍不住过来看看。”

埃斯蒂尼安被他埋在被子里，只有一只还打着点滴的手在外面，就算想做点什么小动作表示安慰也暂时没那个能力，只能和他大眼瞪小眼，瞪着瞪着忽然发现艾默里克手肘的衬衫上蹭了一块灰。

校长一贯整洁的仿佛有洁癖，这块灰的来历好像有些扑朔迷离。但是也不难猜，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哪有医院大晚上还开放查房的，校长为了见爱人实在是费尽心机，多半是从窗户里爬进来的。

想到这儿埃斯蒂尼安忍不住偏过头笑出了声，艾默里克很快顺着他的视线扫了一眼自己的衣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是，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那群学生是一套。”埃斯蒂尼安笑完了又板起脸，“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行吗，非要大半夜跑过来。”

艾默里克叹了口气，脸上仍是笑着的，“我来一趟也不容易，你不开心也就算了，还嫌弃我幼稚，也不知道是谁当初总是二话不说从我窗户里往进跳，还打碎了我三盆花。”

“那是谁？我不认识。”埃斯蒂尼安面不改色的回答他，又快速的转移了话题，“不过你既然在这儿，和校董会彻底撕破脸了吗？”

艾默里克原本没想让他大半夜想这些伤神的事，但对着埃斯蒂尼安的时候他总是容易把心里的话都倒出来，“是啊，他们要求你回去做血统评估。”

埃斯蒂尼安的手下意识一攥，又被艾默里克耐心的展开，“别乱动，会跑针的，我们都对你的情况心知肚明，他们想要的不过是龙眼罢了。”

埃斯蒂尼安哂笑一声，“屠龙的时候可没见他们有那么多鬼点子，如果我真的接到消息回去，大概立刻就会被以血统危险为理由直接扣下吧。”

艾默里克嗯了一声，“所以我就辞职了，顺便也交了你的辞呈。”

被迫辞职的埃斯蒂尼安:“……”

“行吧。”他把另一只手从被子里拽出来，捏捏自己的鼻梁，“我们现在都是无工作的流动人口了，你觉得下一步怎么办比较好，我捡破烂养你？”

艾默里克自己先绷不住笑了，他俯下身吻了吻埃斯蒂尼安的额头，“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龙眼，然后请我回去的。”校长语气笃定的回答，“你要是这几天乖一点不要乱跑，我可以考虑重新聘用你。”

“你自己都深夜爬窗户了，还好意思说我？”埃斯蒂尼安简直觉得这个人无可理喻是个双标狗，“十个校董会都能让你一锅炖了，你在这装什么可怜？”

艾默里克无言以对，只好对他露出了迷之微笑。

光并不知道艾默里克昨天晚上偷偷溜进医院去找埃斯蒂尼安的事，他天生就是一个容易为别人着想的性格，忙着安顿阿尔菲诺和订酒店，折腾了小半个晚上总算睡下了，结果大清早又接到了奥尔什方请他出门调查的口信。

“奥尔什方老师说他在小防波堤等您。唔，还说那个地方看海比较方便。”阿尔菲诺捧着一碗粥，似乎对东方的食品很感兴趣，“他说不用急，您可以吃完早饭再赶过去，校长去医院了，不用等他们一起吃。”

光哦了一声，心里也觉得不能让奥尔什方等太久，囫囵吞枣的吃完了早饭，站起来就准备走人，步子还没出去，又被阿尔菲诺叫住了。

少年和他并不是很熟，只是带过几节课的老师，因此他说话的语气带着一种矜持的问询，“我能跟你们一起吗？”

光脸上露出思考的神情，阿尔菲诺连忙补充，“如果那个龙族真的现身，我保证不会拖你们后腿，第一时间撤退去医院找校长！”

他的眼神很是认真，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通透，光实在是没法拒绝，只好对他笑笑，“好吧，带上你可以，但是你刚刚的承诺可一定要做到。”

阿尔菲诺小鸡啄米式点点头，用风卷残云的速度干掉了早饭，表示他们可以出发了。

奥尔什方有些百无聊赖的靠在灯柱子上，手里捏着一朵不知道从哪里辣手摧来的花，正一片一片的揪它的花瓣儿，揪下来就丢到海里去，颇有几分东方人写的“流水落花春去也”的味道。

他本来就长得高，远远一站，看上去更是鹤立鸡群，一头浅蓝色的头发在太阳底下甚至有点熠熠发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