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君看着承明台的远景笑了笑。承明台是宫城里最高的建筑,国君的目光越过宫墙,能看见鹿鸣馆影影绰绰的高楼,翻过城郭,还能看见青山模糊的影子——那就是国都依凭的高山,是西郊泮山,公子喆如今的居住之地。
国君在泮山阳面的山腰处为小儿子修了一座楼,挨着山腰的一眼泉,泉水流出山壁飞漱而下,崖上生着零星白色的花。那座楼靠山壁修建,是七层十三檐式的高楼,公子喆亲书匾额“与山齐”。因为是由神木建成,为祈求长寿,顶楼还设了祭坛。当初掘神木、建高楼,都是国君亲自督工,建成后却一次也没来过,比宫里的小疾臣还不如。
佩剑的侍从拎着书简上楼时,侍女正守在门前——小疾臣在里间为郑喆诊脉。
“还没结束吗?”
侍女还没反应,郑喆的声音已经从里间传出——“进来”。声音不大,听上去有点中气不足。
白衣高帽的小疾臣跪坐在席上收纳针石,微微抬头:“脏气衰竭、精元不足是公子自小的毛病了,只靠药物调理是不足够的,公子自己也要劳逸适宜、心平气和,平日里要注意保养。”
小疾臣背上医箱,朝对席稍一倾身:“这次就加黄芪党参煎汤服用。”
对席那位慢悠悠一抬手,拢上施针时褪下的半边衣领,泛着淡淡青色的苍白肌肤隐在素白锦衣之下,秀致的眉眼闲闲一抬:“听见了吗,若黛。”
门外的侍女应下。
临走了,小疾臣又摇摇头道:“依臣愚见,什么昆山神木可佑人长命百岁,那方士也是信口雌黄。公子住进来好几个月了,身体是一点没见好转。君上倒好,为那神木选个风水宝地,把公子选出了国都,这样远的路程,反倒不利于公子治病了!”
头顶木椽传来咔擦一声响,正压在小疾臣说话的尾音上,仿佛在表达抗议。郑喆抬头看一眼,示意若黛领了小疾臣离开。
侍从走进,将书简放在郑喆手边。小几上还煨着小炉煮药,苦涩的气味弥漫满室,侍从便顺势又跪坐下来,盛了碗药和书简放在一起。郑喆的手指有些细瘦,指节稍微突出,执起书简时显出隐晦的脆弱。侍卫安静地跪坐着等他细细看完,皱起眉头,发话:“这是什么?”
那侍卫面容憨厚,说话也中规中矩:“今日有人到鹿鸣馆,给记室先生递了这份书简,请求公子过目。”
“什么人?留了什么话?”
“什么话也没留,也没有表明身份。不过记室先生已经查出,此人是从燕国来的商人,姓吕名缜,来郑都做生意,目前在市东落脚。”
“只有这些?”瘦白的指肚摩挲药碗边缘。
侍卫低下头,不好意思地撇了下嘴:“目前就是这样,还要更多的信息,恐怕就要寻访同行的其他商队或者派人前往燕国。不过,还有一个就是,这人相貌可怖,脸上有数道狰狞伤疤。”
这点信息叫人无话可说,郑喆一声咳嗽,端起药碗凑到嘴边——那药足够苦,从舌尖顺着喉咙涩进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种药在小几上熬着是当汤喝的,从小苦到大。
原燕国世子吕岫座下第一谋臣,竟然隐姓埋名混入鹿鸣馆?
指节敲着书简微微泛青,郑喆面色平淡,静坐思索。
有趣有趣,势必得查个清楚明白。
只是找谁来查呢?
他在与山齐住了数月,原本怄着一口气谁也不想搭理,这时拿到这封书简才发现,想找谁也找不着了。原来是谁也不来搭理他。
心口突兀剧痛,他咳出一口血。
侍卫吓了一大跳,连忙扶住他的脊背,大喊大叫着找人来。
小疾臣的话犹在耳旁,要心平气和自我疏解。
郑喆看着洒落在书简上零星的血点,心想,连疾医都看出来了。鲜血的红与书简的青,对比得分外惊心。
第2章
泮山的清晨静谧而美丽,山间有淡薄的晨雾,飞瀑潺潺的水声清脆入耳。郑喆独自坐在与山齐开阔的平台上,头发也没束一副闲散模样,披着衣裳盯着下方澄蓝的湖面出神,手边放着昨天的书简和今天的药。
高楼的风穿堂而过吹了郑喆一个激灵,让他想起了鹿鸣馆的楼台。郑喆建鹿鸣馆的时候,还不知道上高台对他而言是件这样辛苦的事,他将半边身子靠在扶拦上胸口剧烈起伏着喘息一边摆手拒绝身边焦急的侍从们,那时候还在想,父君从不召他上承明台,大约是舍不得他受苦罢。
鹿鸣馆与承明台,郑都唯二的高楼。郑喆站在鹿鸣馆最高的楼顶,一眼就能望见官城里那座巍峨的高台。他常觉得,有人也正坐在承明台里向他望来,有时是国君,有时是兄长。国君的目光锐利如刀,兄长的目光磅礴如岳,他就在楼顶摇摇欲坠。
郑喆端起药碗,皱起眉头:“若黛?”
侍女从门外进来。
“今天的药呢?”
“已经盛给公子了。”
他把空碗拿给若黛看。
若黛睁大眼睛:“但是......奴确实......公子您已经喝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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