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男人手中力气紧了紧,将手中的蒸饼捏得格外难看,里头的肉酱酱汁儿流出,沾了他一手掌,他却只是将蒸饼望墙角一掷,头也不回地走了。
先前乐宁离开,是同他们打了招呼说受师傅所托见大黎风情,故而这几次的银钱都是邹府的下人交予他的,乐有才彼时不是没有怀疑二娘是为了摆脱他们。
但联想到小女往日的逆来顺受,他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如今看来……倒是他看岔了。
……
乐宁并不晓得自己已被老父亲惦记上了。
她与苏含章在苏杭待了两年有余,苏含章所做的鱼片糕得了江南人的喜爱,两人在江南用河鲜皆做了些新鲜玩意儿,乐宁试着做出了生抽、老抽等更为细化的酱油自己用,相继做出了红烧肉、龙井虾仁等新鲜菜,敲开了江南厨子们的交流圈。
原本乐宁还有打算尝试做酒,如此一来势必又要在江南停留更长的时日,然而某日苏含章却笑眯眯地同她说起一饴糖——
“不似中原糖,比往日我们所见更易化于水,甜味更甚,似是出于外邦,我已打听过那边儿的制糖法子,结果却令我大吃一惊。”
“四郎,我有意前往一探。”
苏含章说着从布包里摸出了一把颜色偏深的棕红色糖沙,乐宁看了之后忍不住微微睁大眼睛:
这是……红糖?
如今的大黎将蔗糖、蜂蜜等带甜味的或是能当糖用的皆称作饴糖,但大黎人做的蔗糖多为难溶解的糖块儿,甜度不高,价格也十分昂贵,绝对比不上这红砂糖的提炼技术。
乐宁好奇地问了一句:“这是哪儿的?”
“天竺。”苏含章笑着回答她。
乐宁不由震惊,难以将后世那个一辆单车能搭载五个人的开挂民族与这会儿制糖技术远远领先中原的天竺联系在一起。
说起来,如果她没记错,是不是《西游记》的唐僧取经也去的天竺来着?
现在一听苏含章说要去天竺,乐宁满脑子都是“西天取经不容易,一走就是几万里”的歌词,她晃了晃脑袋,委婉地说道:
“师兄,从大黎去天竺山高路远,或许几万里,非十载八载难回,师兄可要想好了?”
她很理解苏含章对发现了这新糖的激动,毕竟没有哪个专业的糕点师能抵挡对甜味的探寻,但这并不是非要去当地方能解决——
可以寻这个时代的番邦商人“代购”啊,实在不行还可将此糖的作用借邹德全之手传达天听,让圣人想办法同天竺易物,或是以官方的角度加大对天竺的沙糖进口,不必非要去受这趟罪。
苏含章听了她的劝,半晌后说道:“我知这陆路必然艰辛,四郎言之有理,然我还是想往那离天竺近些的地方走走,碰碰运气,或能遇着一二天竺商人,细细询问,左右我们接下来也是要往西去的。”
这倒也是,接下来他们的路线是从东南沿海往西南腹地走,如今的大黎疆域辽阔,西南同天竺接近,中间隔了个南诏。
乐宁左右一想,拍手定论:“那便出发吧。”
反正她如今开启了神厨系统的小实验室功能,酿酒也不是非要自己动手试错,完全可以等以后再开始。
于是,两人踏上了往西南而去的行程。
……
让乐宁万万没想到的是——
她和苏含章本想避开南诏,却于某次山道休憩间遇上了点儿意外。
乐宁当时带了些自制的干米粉上路,这米粉还是她一路走来对着系统里的配方制作的,用淘洗过的稻米浸泡后以石磨磨浆,而后一蒸一压成长条粉状,再蒸后冷却晒干,就是为了方便走陆路的时候随身携带。
路上,她和苏含章寻了处溪水边生柴起火,而后乐宁摸出一个罐子打开。
一股浓郁的肉香味儿就飘了出来。
那是她前些日子在山下借住时,用木耳和肉做的杂酱,微辣口感,木耳泡的极软,吃进去的口感能让任何人被它俘获。
架起的小锅子里通白的米粉慢慢吸水泡开,熟透后已是细长的雪色——
苏含章摸出两个竹筒做碗,就见乐宁用著将米粉从锅中捞起,带着水汽的粉落入竹筒中,而后以木耳肉沫杂酱覆之,待苏含章接过后,用箸微微搅拌,就将那白米粉上均匀地伴开了肉沫,米粉、肉沫、木耳的颜色层层渐深,被杂酱里的油光一抹,瞬间唤醒了食客的胃。
就是苏含章这样不怎么碰辣的,都觉得其间微辣的调味用的恰到好处,和着那米粉一同咬下时,辣味同杂酱一同绽开,丰富的口感让他欲罢不能,何况还有那泡的极开的木耳家在其中,软糯的粉、细碎的肉-粒、香滑的木耳……
“真香。”
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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