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护士抬起头来,表情很冷淡地说:“哦,以前做过吗?”
解春潮点点头,轻车熟路地躺在了医用检查床上。
小护士拆开一只一次性医疗包,用镊子捏了一个棉球放到他舌下:“麻醉,含两分钟。”
一股带着苦意的麻逐渐从舌根蔓延到了喉咙,想起每次做胃镜的痛苦,解春潮条件反射地压住了胃。
过了一小会儿,小护士拿着个托盘放在他嘴边:“棉球吐了吧。”
有时候对于一件事情的抵触,并不会随着反复的接触而适应,反而会越发反感。就像是晕车,不会因为你一周要坐三次车而消退,而是让你一闻见汽油味就忍不住反胃。
解春潮一直强忍着越来越明显的不适感,眼睛就慢慢泛红了。
胃镜本来就是一项挺让人讨厌的检查,小护士见怪不怪了,把塑胶器放入了解春潮嘴里,依旧言简意赅:“咽。”
解春潮顺从地做着吞咽的动作。
还散发着淡淡的酒精气味的冰凉探头抵开了他的喉咙,一阵强烈的呕意伴随着疼痛涌了上来。唾液和泪液抑制不住地向外冒,解春潮忍不住揪着检查床上的无纺布。
泪水模糊了检查室里冷色的灯光,就像是溺水,口鼻里是无法拒绝的窒息感。解春潮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探头经过他的食道,一点一点地到达了他的胃里。倒是不有多疼,但是那种搅拌内脏的感觉让解春潮忍不住哼了一声。
小护士皱了皱眉:“别出声,马上就好了。”
解春潮反复跟自己说不能呕,不能呕,用鼻子呼吸,不能呕。
直到他难受得有些恍惚了,小护士慢慢把塑胶器抽了出来,直接转身走开去清理探头,背对着他说:“结束了,直接去诊疗室复诊,结果很快就传上去了。麻药尽量不要往外吐,留着可能没那么疼。”
解春潮想跟她说声谢谢,但是他实在发不出声音,就直接上楼复诊。
年轻医生正在查看传过来的结果,看他进来,直接说:“浅表性的,但是有糜烂趋势,药已经开在卡里了。回去先喝温水,两小时后用流食。日常饮食注意保持规律,忌生冷刺激。”
解春潮眼睛里的血丝还没消,依旧说不出话来,只是点点头。
年轻医生犹豫了一下问:“你一个人来的吗?”
解春潮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又点点头。
年轻医生拉开千叶窗,朝外面看了一眼:“外面下大暴雪了,你怎么回去?”
正是隆冬,外面的天色早就暗了下来,要不是他说,解春潮根本注意不到外面下了雪。
他尝试着清了清嗓子,挤出了几个沙哑的字:“有人接我,谢谢。”
年轻医生松了口气:“那就好。”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飘落,刚说完谎的解春潮抓着一大包刚开好的药,站在一楼急诊部的门口。
看着大厅外已经全白了的地面,解春潮打开了打车软件,上面却显示附近没有空闲车辆。
他加了不少服务费,再次发出呼叫请求,软件弹出提示:极端天气无法响应需求,请您耐心等待。
解春潮出门的时候没想到今天的后半天会是在医院度过的,更没想到会碰上下大雪。他身上穿的也不过是一件短款的轻便羽绒服,脚上也是不防水的浅口休闲鞋,走回四公里以外的书吧显然也不是太现实。
他不能让解云涛知道,不然一旦让他知道他的身体又出毛病还弄到医院来了,那个直男是一定要刨根问底,最后闹得全家鸡犬不宁的。
他打开微信,给朱鹊发了个消息:【你现在有空吗?】
等了大约五分钟,解春潮都没有收到朱鹊的回信。
应该是没时间吧,解春潮对朱鹊给他设置的特别消息提示印象深刻,敲锣打鼓的,很难被忽略。
解春潮握着手机,拉了拉羽绒服的领子,走出了医院大楼。
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已经把医院的草坪完全盖住了,只不过楼前人来人往的,积不住雪,满地都是半化不化的灰色雪水。
解春潮沿着医院所在的马路边走边留意过往的计程车,可是车虽然多,但都已经是载客状态。
寒意很快透过单薄的鞋子,顺着小腿慢慢爬上解春潮的小腹,每走一会儿他就找一块相对干燥的地面跺跺脚,但鞋子还是越来越湿。
走过了医院所在的街区,马路上的车流逐渐稀疏了一些。
已经将近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了,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解春潮站在路边慢慢蹲了下来,心里想要不然就给解云涛打个电话,大不了回头再想点什么别的借口搪塞过去。
这时候一辆红色的计程车停了下来,一对老夫妇互相搀扶着下了车。
解春潮身上已经落了一层雪,他匆忙站起来,差点一头栽倒在马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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