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旗不顾哑巴妈的劝,站起来脱了外衣就准备撸起袖子干。他一只手还插在裤子口袋里,另一只手潇洒地拉下羽绒服的拉链——
于是屋顶上蹲着的,屋檐下站着的,包括院子里那群吧唧着嘴的羊,都眼睁睁看着一团浅蓝色的布从他怀里掉了出来,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三三在屋顶上瞪大了眼睛,直直盯着那团十分面熟的蓝布。
那…不是我的衣服吗…
陈老师…为什么要偷我的衣服啊…
陈云旗把怀里藏着衣服的事早忘到九霄云外了,他对屋顶上一脸疑惑的三三尴尬地笑了笑,接着迅速弯腰捡起那件T恤,抖了抖上面的土,又慌慌张张地把衣服团成了一小团,塞进羽绒服外面的大口袋里。
好在除了三三,其他的人和羊也没当回事,翻瓦的继续翻瓦,吃草的继续吃草。陈云旗走到屋檐下,本想小声跟三三解释几句,三三爸突然挪到了他旁边,陈云旗便只好作罢,有学有样地接着瓦片,心里暗自希望着三三可不要误会才好啊。
大家一边闲聊一遍翻瓦,很快一上午就过去了。
哑巴爹在院里杀了只小羊,陈云旗头一回见杀活羊,挺血腥的,哑巴妈拽着小羊两只前腿,喊陈云旗来帮忙抓后腿。没想到这么小的羊力气倒很大,陈云旗用力抓紧两只后腿不让它乱蹬,哑巴爸操起刀快准狠地一刀下去,切断了羊的气管和动脉,拖过一个搪瓷盆放在羊脖子下面放血。陈云旗感觉到小羊拼命乱蹬的后腿渐渐没了动静,“咩咩”的叫声越来越微弱,没几分钟就断了气。
哑巴妈抹了把溅在脸上的血珠,憨笑着对陈云旗说:“陈老师没杀过羊吧,怕不?”
陈云旗笑了笑:“怕倒不怕,就是觉得有点可怜,这羊还挺小的。不过我挺爱吃羊肉的。”
屋顶上有人听见了,调笑说:“羊有啥子可怜哦。陈老师看着斯斯文文,不说杀鸡杀羊,怕是架都没打过吧。”
“你说的是哪种打架哦?是跟你打嘛,还是晚上关起灯跟婆娘打?跟婆娘打陈老师不晓得打不打得赢哦?搞不好是被骑在下面挨打的那个吧!”另一个人故作认真地说。
陈云旗笑着没回应,任他们没完没了地调侃,越说越露骨越粗俗。村里人都当他是城里来的大少爷,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有文化又怎么样,文化在这里可不是讨生活的工具,不会干农活也不会干女人的话,只能让他们瞧不上。
正午时分,烈日当头,活已经完成了大半,经不住毒辣的阳光暴晒,大家都停了手里的活,端着碗,喝茶的喝茶,喝酒的喝酒,在屋檐下坐成一排等着吃午饭。
浓郁的肉香味从屋里飘出来,三三从屋顶下来,脱下线手套,接过哑巴递来的一碗水,跟陈云旗坐着歇息。
三三犹犹豫豫地小声对陈云旗说:“小旗哥,他们爱开玩笑,你不要往心里去。”
陈云旗闻言一皱眉,假装有些不满地斜着眼睛看三三:“我看起来那么小心眼啊?”
“不是不是…你一点也不小心眼…我就是怕…他们讲话没水平,什么都敢说…我怕你…”
“怕伤我自尊心?”陈云旗打断他。
三三没接话,垂下目光盯着手中那碗水。
陈云旗揉了揉他的头,靠近他耳边说:“放心吧,你小旗哥脸皮不薄,要真想打嘴仗,我也不是吃素的。”
说完坐直了身子,一脸自信地看三三。
三三没看他,仍旧低头看着那水面,说:“我挺不喜欢村里人那样,就是爱说难听话,很多小孩子连是什么意思都不懂也跟着学来骂人。”
陈云旗突然想到黄叶林说盛勤玉骂他是狗/日的,当时他还诧异六岁的孩子怎么会说这种粗口,现在想来也是跟大人学的。
吃午饭的时候三三爸喝了不少酒,陈云旗也躲不过被灌了好几杯。下午活干得很快,太阳还没落山,哑巴家的瓦就翻完了。大家又在哑巴家吃了中午剩下的羊肉,在火塘边围了一圈烤火。
午后气温骤降,三三爸翻瓦的时候也不停在喝酒暖身,晚饭时已经醉了。喝醉了后的他一改平日里憨厚温和的样子,讲话也尖酸刻薄起来。先是对村长进行了一番批判,说他整天做表面功夫,三天两头去开会,也开不出什么结果,要不来钱修路通电,而后又数落起三三至今还没出去打工赚钱贴补家用,不知道还要在家里闲多久。最后抱怨起女儿读书花费大,害他成日为钱发愁。
他说三三的时候,陈云旗不自觉地攥紧了手心,有些紧张地转过头看坐在旁边的三三,怕他听了那些口不择言的醉话心里难过,拿不准一向温和的三三会不会当场动怒。
他打心底地替三三不平,心里很是不舒服,可又没什么立场帮三三说话,只好忍了。好在三三也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像是没听见一样,眼里尽是冷漠。
喝别人家的酒不心疼钱,几个来帮忙做活的都放开了喝,生怕喝少了吃亏,恨不得把今天的付出都从酒菜里讨回来,一个个都喝大了。
有人开始借着酒劲胡说八道:
“那就别读了噻,早点嫁人算逑。”
三三猛然抬头,死死盯着说话那人,眼里盛满了怒意,却也压制着说:“我妹妹才十四岁,怎么嫁人?”
其实他也知道这群人喝多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类似的场面他从小看到大,除了哑巴和哑巴爸只会听不会说,其他人没有一个能管住自己的嘴,今天说了明天忘,他太了解面前这些人了。
可他还是怕,怕他爸爸真的考虑起这个提议,毕竟十四五岁的女孩就嫁人生子,在他们这里已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那人醉的厉害了,竟是一点没发觉三三已经生气了,还不以为然的大着舌头说:“咋不能呢,蓝建那媳妇不也才十六岁,娃娃都生了两个了。女儿家读什么书,书里又不教伺候男人,早点开了苞,也好要点嫁妆嘛。”
三三气得牙痒,恨不得一拳打在那没皮没脸的男人脸上,他再也按捺不住了,他不允许别人把盛晓燕当作酒后亵渎的对象,就算是喝醉了也不行!
他又看向爸爸,希望爸爸还能有点清醒的意识,制止一下这些人荒谬的言语。爸爸平时很疼妹妹的,他一定只是累了,喝多了,说胡话了。他怎么会因为一点钱,舍得把自己年幼的女儿送给别的男人糟蹋呢。
自己已经辍学把机会让给了妹妹,只要妹妹能坚持读下去,不管成绩优异与否,有了学历,以后就能离开这里,找份好工作,嫁个好男人。至于自己今后如何,都不重要,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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