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春宴披着灰色大衣,脖子里挂着一条格子围巾,到脚踝上的短靴,单裤,大衣里一件内衬和毛衣。他站在树底下,捧着一杯热咖啡,喝了一口,而后缓缓道:“好好陪他玩,年后给你涨工资。”
郭诏安强颜欢笑,又听秋瑶的声音,陆春宴扬了扬头,“快去吧,他在喊你呢。”
郭助理中学毕业后,就再也没干过这么幼稚的事了。他磨磨蹭蹭走到秋瑶身边,看着地上堆起来的小雪球,叹了口气,认命地弯下腰,捧起地上的雪,一点点堆上去。
秋瑶说要堆一个大雪人,郭诏安配合着他玩雪玩了半个多小时,累得眼冒金星。陆春宴则看着自己的助理和秋瑶一块堆雪人,十分悠然自得。
就在这时,忽听秋瑶喊道:“陆春宴,接着。”
陆春宴一愣,便见到一个迎面而来的大雪球,他身体微侧,轻轻松松躲了过去,还没来得及笑,秋瑶又扔了一个大雪球,这次不是往陆春宴身上丢,而是砸在了陆春宴身边的树干上。
陆春宴挑了一下眉,刚想说他没砸中,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下一秒,一整树攒着的雪“哗啦啦”落下,淋在了他的身上。
那攒在树梢上的积雪实在是太厚了,陆春宴一时无防备,整个人被带了一下,直接往后摔,倒在了雪地里。
秋瑶和郭诏安哈哈大笑,郭诏安难得见到自己老板出糗的样子,笑得比秋瑶更夸张。秋瑶小跑过去,一边跑一边笑道:“陆春宴,你被吓到了吗?”
陆春宴躺在雪里一动不动,秋瑶蹲下来,戳了戳他的肩膀,又说了几句,对方也没动静。秋瑶愣怔,心里无端端的害怕起来,他从蹲改成了跪,揽住陆春宴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呼唤。可陆春宴却依旧没动静,秋瑶都快要哭了,哽咽着叫着陆春宴的名字,没多久眼泪就真的掉下来了,扒拉着陆春宴的身体,断断续续哽咽道:“呜……陆春宴我错了……你别死……你不要死啊。”
哭声有多凄惨就有多凄惨,站在不远处一开始也被吓到的郭诏安亲眼看着他老板微微上扬的嘴角,一颗心缓缓落地,而后同情地看着秋瑶。
秋瑶的手搂住陆春宴的脖子,湿漉漉的脸贴在陆春宴的颊侧,他哭得快要断气时,忽听一声轻笑,而后肩膀就被一把揽住,天旋地转之后,他喘着气陷在积雪中。陆春宴的手压在他的右耳旁,头发睫毛上都是雪,雪粒子往下掉,砸在秋瑶的脸上。
他们四目相对,呼出的气息,是要把雪花融化掉的灼.热。
“秋瑶……”
陆春宴的声音在秋瑶耳边响起,秋瑶张开眼,眼角都是红,眼泪糊了一脸,他傻乎乎地看着陆春宴,然后就听陆春宴带着笑意的声音,语气调侃,他道:“我没死呢。”
秋瑶张了张嘴,憋着嘴委屈地看着他,“你骗我。”
陆春宴伸出手来,手指划过他的鼻梁,在微红的鼻尖点了点,刚想说话,脖子却被紧紧搂住。秋瑶抱得他好紧,陆春宴都快喘不过气了,就觉得脸颊边触上一片温热。
陆春宴身体僵硬,一动不动,任由秋瑶抱着。
秋瑶亲着他的脸,呜咽道:“我吓死了,你没事太好了,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闹你了。”
四周都是雪,身体明明是冷的,可却感受不到丝毫的寒意。
陆春宴把秋瑶捞了起来,用袖子又擦了擦小孩湿漉漉的脸。他低眉垂眸,怔怔地看着秋瑶,张开嘴唇,喉咙干燥,他压低声音说:“刚才那个是玩笑,你不要哭了,是我错了,我不该吓你,你别生气。”
秋瑶不哭了,只是睫毛上还挂着两滴泪珠,摇摇欲坠的样子。他搂住了陆春宴的脖子,靠的很近很近,呼吸纠缠在耳边,他小声说:“我没生气,我只是难过自己为什么要和你开玩笑,不该这样的。”
回去的时候,秋瑶异常的乖,不声不响地默默踩着陆春宴雪地里的鞋印子。陆春宴见他不上来,扭过头疑惑看去,见他迈着步子,故意踩在自己走过的地方,不禁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去阻止,下一秒跨出去的步子小了许多。
郭诏安走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俩一前一后,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
大雪封路,他们在这地方呆了一个多星期,等雪化了后,终于是能回去了。郭诏安早早联系了车,秋瑶还有些不想离开,陆春宴就哄他,说是等春天桃花开了再回来。
秋瑶真挺好哄的,虽然不情愿,但陆春宴这么一说,他就答应了。
其实离春天已经不远了,一个多月后便是三月,陆春宴遵守承诺带着秋瑶回去,桃花已经开了,一簇簇拥在枝头。秋瑶站在树前,像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见到那样,回头对陆春宴笑,他说桃花开了。
陆春宴觉得秋瑶似乎长高了些,他走过去,刚想要比划一下,手机震了震。陆春宴站定,拿起手机看了眼,是许微寒打来的。
他愣了愣,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秋瑶,小朋友转过了头没有注意到他这里。
陆春宴往后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后退,只是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站在了距离秋瑶稍远些的地方。
春风吹在脸上,他望着树梢上摇摇欲坠的花瓣,接通了电话。
许微寒的声音传来,陆春宴应了一声,许微寒问他最近怎么样,他说还行,又提起家里也在给自己安排相亲,但都被他拒绝了。许微寒哈哈笑了,说他是逃不过的。陆春宴没吭声,而后就听许微寒说:“春宴,我要结婚了。”
“这回是真的要结婚了,我给了戒指,她也答应了,婚期在五月,我们已经选好日子订了酒店了。”许微寒顿了顿,轻声问:“你能来做我伴郎吗?”
陆春宴捏紧了手机,没有说话。
许微寒等了片刻,可能是察觉到了气氛尴尬,便自顾自笑道:“还是算了,身边的人都结婚了,你这伴郎之前都做过两次了,做了第三次后,就要娶不到老婆了。”
“我不会结婚的,所以……还是能当你的伴郎。”
许微寒哑然,陆春宴长叹了口气,缓声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就算是不结婚,我也要给你当伴郎。”
不知是谁在心里哭,彼此客套地结束了对话,陆春宴听着手机里的忙音,缓缓吁了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应该放下,也该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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