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还想说她爱的是我父亲,但奚明雅一脚踢在他小腹上,秦惜疼得皱了眉。奚明雅犹自不罢休,像红着眼睛的狼一般扑上来,揪着秦惜的衣裳把他拎起来,拳脚毫无章法地落下去。
迷药减轻了些疼痛感,但秦惜因为躲避不开,依然狼狈不堪。他从奚明雅的雷霆之怒中证实了猜测,紧接着被奚明雅狠狠踢了一脚,撞在了柱子上,又跌在地上。秦惜一点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他无声地蜷缩着,只希望奚明雅能让他捱过这阵再动手。
“你跟我比又好到哪里去么,”奚明雅居高临下地道。
秦惜没有动静。
奚明雅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秦惜还是委顿蜷缩在地上,一只胳膊捂着肚子,另一只手背捂住了眼睛,一颗透明的泪水从手背下流过了脸颊,滴在地上。
跟着奚明雅的护卫也静静站着。奚明雅定定地看,又嘲讽道:“废物。”
秦惜仍是悄无声息。
那护卫蹲身去拨开秦惜的胳膊,却见他已经昏了过去。
“带走吧,”奚明雅挥了挥手,一张脸沉得可怕。
第138章
春尽夏来,暑气慢慢地从泥土中蒸腾而出,一日日地燥热起来。
一品楼的事情过后,秦惜难得地过了一段清静的时候。奚明雅没有让他去做什么,也几乎没有来过懿园,就好像把秦惜给忘记了。
秦惜白天在懿园里练剑,夜晚早早睡下,安分守时地如同精密的水漏。这般又过了十来日,他几乎纳闷奚明雅是不是改了性子,奚明雅却在一个黄昏突兀地来了。
“过来吃饭,”奚明雅道。
秦惜提起十二分的警惕,默不作声地放下剑,跟着奚明雅离开了懿园。
清风习习,银月弯弯。花园里摆了一桌菜,周遭花团枝叶簇拥,显得有些逼仄。夜虫窸窸窣窣地鸣叫,忽远忽近。
“怎么不吃,”奚明雅提着筷子,夹了一块白玉豆腐,极慢极慢地尝着。
“我不饿,”秦惜说。
奚明雅笑了:“怕我给你下药?”
秦惜只是微微垂着眼,有些局促地拿起筷子夹了一根莼菜,放到了自己面前的盘子里,却没吃。
“明懿也喜欢吃莼菜,”奚明雅又道,“今天是她的生辰,你不会忘记了吧。”
“你又想做什么,”秦惜的声音有细微的颤抖,他紧紧地盯着奚明雅,上身有些防备地后仰。
奚明雅道:“跟我说一说明懿,那十年里,她是什么样子?”
秦惜本有些抗拒,他眼光瞥见一旁覆着月色的繁花,心头一跳,后背出了一层细汗。
“她喜欢海棠,”秦惜道,“常常在海棠花树下吹笛子,连花瓣落了一肩头都察觉不到。不怎么会做饭,经常把厨房弄得乱七八糟,但还是爱去厨房……她说等我长大了,就……”
秦惜顿住,沉默下去。
“就怎么,”奚明雅道,他似乎没有要发作的迹象,只是撑着头,神情在月色下竟显得有些柔和,“她不是个当贤妻良母的料子,从小就是那样。吃饭时不爱在屋子里吃,偏偏要跑到花园里,有时候吃到一半,就会去荡秋千。玩累了就直接睡在秋千上,有几次还摔了下来……要是说教她,她却又会撒娇,撒娇的样子让人觉得,能心甘情愿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给她。”
“明懿不爱拘束,常常往外偷跑。但我没想到,她一走,就真的没想再回来。她从前睁着大眼睛,拉着我的袖子,喊‘哥哥’。但我最后一次见她时,她却没有喊。”奚明雅独自斟了半杯酒,“也许是恨我了吧。那十年里,她提起过我吗?”
奚明雅定定地看着秦惜,眼睛里的期待如点漆,亮得似敛了月华。
当然没有。秦惜心道。奚为霜仓皇避世,甚至不让他见外人,怎么还会提起有可能让她失去自由的人。
但他低声道:“有。”
“她说什么,”奚明雅的语气甚至有些急切。
“……说,”秦惜只看着那根偶然被自己挑中的莼菜,想起那十年里奚为霜从不爱吃莼菜,“她还有一个哥哥,很讨厌,不想见他……”
奚明雅仰头把酒一饮而尽,他没有立即作声,但秦惜却察觉到了那股油然而生的喜悦。尽管在这个编造的谎言里,他的妹妹还说了讨厌他。
“她是讨厌我,就是这样的脾气,”奚明雅笑道,“她说等你长大,是在说成亲的事么。她挑中的姑娘,八成也跟她一样喜欢胡来。更何况,你又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
秦惜没有打破这股毫无根基的平和氛围,他带着些怯意,低声道:“我可以……见谢临一面吗?”
“可以,”奚明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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