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停步的话,只能试着从里侧翻越巨石。
手指扣上粗糙斑驳的岩石面时感觉它颤抖得厉害。缠在手上的绷带不知何时已经滑脱,露出了伤痕累累的指尖。因为好几个指甲都受伤严重,所以手指几乎使不出力。咬住散落的绷带末端绕在手指上拉紧,艰难地用另一只手和牙齿配合着打上结,这应该能让双手更容易用力。
这种数十米高的下部松散上部光秃的落石堆对于没有任何工具的人来说要如何翻越,已不在我的考虑范围。现在的我能做到的只有抓紧岩石上突出的锋利棱角,脚踩上能够稍微承力的凹凸处,全力向上挪动身体。至于那样的行为会带来何种结果,已经无力去思考了。我只是,一味机械地前进,无论如何都不想停止下来。
一米…两米…身体艰难地朝上方缓慢挪移着。
灌进雨水的视野模糊不清,但我必须为双手寻找能够把持的着力点,所以一次又一次面对着雨幕张开刺痛的双眼。身体的感觉越发飘渺而不真切,渐渐地有一种升腾般的幻觉从体内萌发。我咬紧牙关,竭力保持意识的清醒。
只要翻越过这里…或许就能够离开…
朝着湮没于铅灰色天幕方向的断岩高处伸出了手臂——
脚踝猛然被没有预兆的强劲力量抓住了,在我惊叫出声之前,身体已经被那蛮横的力道一带,倏地从巨岩上滑落下来,重重地摔在散乱碎石堆叠的地面上。强烈的撞击将恍惚的意识几乎震得粉碎,全身的神经都陷入了麻痹,我瘫软地趴在被雨水浸得冰冷地面上,一动也不能动。
绝望,从来不愿意承认的灰暗思绪,此刻正豪不怜悯地侵吞着每一寸身心。
连弯曲手指都做不到的我,此刻根本无法起身查看事态的变化,更不用说躲避接踵而来的攻击。挣扎着撑起身体的瞬间,一股不逊于刚才禁锢住脚腕的力道再度袭上脊背,将我径直踢飞出去几米远。
犹如失去操控者的玩偶一般,身体贴着地面翻滚了数圈之后停在了乱石堆中,无力地仰面摊开。唯一能够活动的眼瞳瞥向传出声音的方向,在身后的视野中,立着几个穿着深色雨衣的男子。
“喂,你看看,是这个家伙么?”
离我最近的男人转身问身后正在快步奔跑过来的男人。虽然双眼所见只景物因为雨水和受伤的原因而变得一片模糊,但我还是能辨认出那个身形和穿着。
他确实是之前在月见市警察署接待我的那位值班警官。
在他身后大约几十米远处停着一辆小型货车。而从车内正走出两人,也朝着我所在这处而来。算上此刻就在我身边的三人,视线范围内就有七人……
就在我竭力攀登落石时,精神力就已经消耗至极限了,竟然连身后逐渐接近的脚步和车辆声都没有察觉…
那警官来到我身边后俯身看了一眼,忙不迭地对发问的男子鞠躬回答道:“对对!就是他!”
说着他忽然转头瞪视着我,面上现出焦灼的恶毒目光,忽然抬腿对着我的小腹猛力踏了下来。身体随着那瞬间到来的巨大痛楚而反射地蜷了起来,意识再度崩溃散乱。
“臭小子!你几乎让我在黑泽大人面前丢尽了脸……”
咒骂和重击不停地落下,而我既无力闪躲也无法做出保护动作,只能任由他踢在身上、脸上。找不到喘息的机会,断续破碎的呻吟随着每一次冲击的到来从喉间爆出,迅速被淹没在凄冷的山风中。
持续的暴力中视野不断摇晃震颤,完全无法看到周围的状况,但他们的对话却断断续续地飘进了耳中。
“…这是…西九条家的那小孩?…”
“…之前曾经对他警告过啊…没想到竟然还待到现在…”
“所以说对这种死脑筋而且又自以为是的小孩还是要好好修理一下…”
“害得我们大费周章呢……”
“………”
落在头部的重击让大脑在轰鸣中陷入了空白,那之后他们的对话一度全不可闻。比高烧造成的温度更灼热的感觉从全身各处的伤处蔓延开来,由翻搅不停的胸腹深处缓慢上行,占据了咽喉,终于从口中满溢而出,是带着浓烈铁锈腥气的红色液体。呛入气管的那部分引起了剧烈的咳嗽,身体的震抖扯动了伤处,更强烈的呕吐感充溢了仅余的意识。温暖的东西混着冰冷的雨水从额头流进了眼眶,令右眼的视野变成了一片暗红色,不论如何努力眨眼依旧看不清任何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他们也打得累了,终于停了手。恍惚中恢复了少许听觉,他们开始讨论要如何处置我。
“要带回月读神社么,还需要活祭的吧?”其中一人做出了提议,旁边有几人发出了赞同的声音,但很快就被之后的一个声音否定了。
“不行,他刚来的时候就有神官指出,这孩子身上带着强烈的‘不吉’,不能让他留在月见。之前的仪式上那位大人也说了吧,他不能做为祭品,就连‘忌人’都不行。”(注)
“啧,连被杀的价值都没有么?真是可悲的家伙。”
有人发出了鄙夷的声音,然后就是逐渐接近的脚步声。没有意外地,身体一轻,被人拽住了手腕提了起来,拖行出数米再停下。
“那就只能让他消失掉了。”那个声音冷冷地说。
睁开眼睛也依然看不清状况,只有一朵朵飘渺的鲜红花朵在虚无的视野中绽放。但我隐约明白,大概被带到了大路左侧靠近悬崖的一侧吧?猎猎阴风更猛烈地从下方刮过颤抖不止的身躯,轰响的水声也更加真切了。
“别怪我们啊,小子。要怪就怪自己不该看到那些东西吧…触犯了禁忌的人,我们不能让他活着。”
意识早已化为一片空白,我仅仅是听到他的话,却无力做出任何感想或回应。两只手臂都被人扼住抬高,身体渐渐悬在空中,早已麻木的裸露双脚竟然也感受到了张狂地舞过山涧的风。然后下一刻,身体被强劲的力道牵引着向后荡起,到达极限时立刻被反向抛出。
失去了束缚的自己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地飞出,撕裂疾风,划出一道曲率不大的弧线,高高坠下。
过程短暂到来不及看清,和之前的经历相比,这无疑是将我从痛苦中解脱出来的最优雅快捷的方式。
就算生命终结时该如秋叶般静美,但这样任何事都做不到就结束,甚至连最后看一眼我所喜欢的群山森林都做不到,还是会觉得遗憾和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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