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案几,朱仙婉抓不到她,于是起身绕过去。一伸手,就被段岂尘抓住手腕。两人你推我挡,不甚认真地角力。朱仙婉一时没站稳,整个人扑倒下去,段岂尘顺势将案几推开,再把朱仙婉捞进怀里。
“怎么,”段岂尘贴着她的耳朵说,“几天不碰,你就这样着急?”
朱仙婉又羞又恼,挣扎起来,然而四肢柔弱的她终究斗不过段岂尘,被段岂尘翻身压在下面了。靠得太近,就难免心动,朱仙婉把手抽出来,搂着段岂尘的脖子——这个鲜卑人太美了,使她每一次都不能自控。段岂尘于她犹如异域的旖旎风光,从未了解,遑论得见,甚至有些排斥;等到走近了一瞧,就再也没有摆脱的可能。自己原有的不好被这鲜卑女子打散,原有的好又被提炼出来:段岂尘让自己做了想做的自己。
段岂尘见她主动,时间也早——正是这早的时候才安全——便用鲜卑语命令婢女关门,没有她命令谁也不许进来。然后双手向下去,双唇自然吻上朱仙婉的耳朵。
秋天了,天开始黑得早。兴致好,一时纵情,都感疲惫。两人和衣而卧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地刚醒来,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哗。婢女们的声音惶恐,一时汉语和鲜卑语层出不穷、语无伦次,两人迷迷糊糊地不知道是什么事,门便被推开了。同时被吓得浑身汗毛直立的两人立刻坐起来,因为站在卧榻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凤子桓。
要一个人浑身的血液凝结其实只要短短一瞬。外面二人的婢女们也吓得不敢进来。凤子桓一时无言,倒是段岂尘先反应过来,随便拿了衣服胡乱裹住自己,跳下地来跪着告罪。她刚要说话,凤子桓制止住她,然后命令外面自己的随行女官,关门,出去,不许任何人进来。
朱仙婉准备起身,凤子桓见她□□,转身离开,走到外间坐着。等二人穿好出来,凤子桓坐在那里,眉头紧锁,老半天才开口对下面跪着的两人说:“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她说得艰难,好像咬牙切齿。朱仙婉心道这一天还是来了,将要开口,段岂尘却抢先道:“陛下,今日之事全是臣妾的过失。是臣妾一人深宫寂寞,引诱了宁妃妹妹,陛下要责罚就责罚臣妾一人吧。”
“今日之事,”凤子桓缓缓道,“是只有今日,还是已经很长时间了,嗯?”
两人想一眼对方准备串供,但又不能,段岂尘遂将心一横:“不敢对陛下隐瞒,时日已久,臣妾罪孽深重!请陛下降罪!”说完便猛地磕头。
“难怪了,朕就说嘛,你们两个好几年互相不搭理,冷漠以待的,居然突然之间,就同进同出了。”凤子桓冷笑,段岂尘吃不准她到底有没有生气、又气到什么程度,只是一个劲儿地请她降罪。无论如何,不能让皇帝迁怒朱仙婉。为此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段妃,你可知道,秽乱宫闱,是什么罪?”段岂尘不敢抬头,也没看见凤子桓眯着的眼睛,“臣妾不知。”
“你倒诚实。原来你不远千里——”
“陛下,”朱仙婉开口打断了凤子桓,“可否听臣妾一言?”她望着凤子桓,看见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一点——似乎从她们最开始相识的那天起,凤子桓就对她格外优待,这优待也仅仅是因为她是朱仙芝的妹妹,也就形同于凤子桓的妹妹;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凤子桓平静地说:“好,你说。”
“臣妾与段妃之事,是两情相悦,并无什么谁引诱了谁。既是真情所至,也就无从抵挡。我二人纵情欢愉,以为都在深宫之中,本是围墙牢狱,无须昭告或宣布。贪图一时之乐,从未想过如何让陛下知道,有今日也实属应该。陛下若想责罚,臣妾无话可说,只请求陛下将我二人一起,许我二人死在一处便好。”
段岂尘闻言立刻转而开始求凤子桓不要责罚朱仙婉,责罚她一人就是,甚至说出什么如今责罚了朱仙婉对朝政不利的话来。朱仙婉制止她,笑道:“你们鲜卑人,遇到这种事,不是都要同生共死的吗?”
段岂尘愣了,几乎流下泪来。
凤子桓摆摆手让她们都别说了,自己沉思良久,道:“仙婉,你姐姐将你托付给朕时,原是说,不放心你,更不放心世上还有他人能够照顾好你。朕当时不同意,然而后来老师也这样,朕实在没有办法。过了这些年,朕也……实在觉得对你亏欠。让你做了那么多,却不曾让你快乐过。想不到,你居然在这宫中,还找到了所爱。朕问你,段妃可是你所爱之人?”
朱仙婉正色答道:“是。”
“绝不更改?”
“绝不更改。”
她毫无迟疑地答完,凤子桓却没有回答,只是闭上眼睛摇头。
“这宫中之事,果然都是朕造下的孽,却连带你们与朕一道受罪。”凤子桓站了起来,“今日之事,朕不追究。这不是你们的过错,是朕的错。所以,朕……也不阻止你们相爱,只有一点:不要让别人知道。我朝固极少出现后妃秽乱宫闱的事,但传出去,不好听还是不好听的。只要你们自己保密得当,朕就永不追究,明白吗?”
段岂尘磕头如捣蒜,朱仙婉流下泪来,缓缓点头。凤子桓本来要走,又停下,转过身来对朱仙婉说:“仙婉,朕看你这两年很开心,你姐姐若有知,也一定会高兴的。”继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段岂尘,走了。
这两人愣在原地,已然忘记地上凉。待凤子桓足音远去后,才转头看着彼此,喜极而泣。
她们不知道凤子桓今日为何如此温和,更不知道凤子桓为何突然到后宫来。无处可去的堂堂天子,这会儿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寝宫,见到崔玄寂躺在榻上,业已服了秦太医开的药,睡着了。
你睡了?她在崔玄寂身边坐下,睡吧。我有时候想,要一觉醒来,发现一切是个梦,该多好呢?睡吧,多睡一会儿,明天醒来,伤心事都忘记,都忘记。
她想握住崔玄寂的手,但想到刚才崔玄寂的样子,最终只是在手背上轻轻抚摸。
白日里,崔玄寂晕倒之后发起高烧,凤子桓在两位皇女那里心不在焉地呆了一天,一起吃过饭就立刻赶回来。崔玄寂已经醒了,正在女官们的伺候下吃饭,凤子桓见她食不下咽的样子,明白她还有心事,肯定还会对自己说自己不想听、听了便要生气的话。果然,一看见自己,崔玄寂放下了碗筷,女官们正要劝,凤子桓让她们算了,都下去吧。
“秦太医可跟你说了?”她走上前,却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再靠崔玄寂近一点,也不敢看崔玄寂的脸。她把视线移向床榻旁边的虚空,“你这伤,就要静养。虽然不严重,但是静养好得快,不要落下病根子。听见没有?”
“陛下——”
“别说了。你又要劝朕徐图缓进,妥协让步,这些话朕不会听的。”
“陛下,忠言逆耳利于行。”
本来被压抑着的心火,这一下又噗噗得往上蹿,“玄寂,世上忠言那么多,朕到底要听哪一个?个个都说自己说的是忠言,哪一个才是呢?你说的就一定是忠言吗?”
“是。”崔玄寂说话的声音显得疲惫,凤子桓以为她并未退烧,身体动了动,想上前去试,却终归迈开步子。
“是吗?玄寂,至忠之臣,应当对君主毫无隐瞒。你对朕有隐瞒吗?”
“陛下……”
“就比如当时崔相派你到朕身边来,许多事,你说你没有告诉崔相,真的吗?又比如现在,难道不是子樟和崔相两人负责拖延,想方设法地说服其他的世族,而你就来说服朕,希望各让一步,把事情办完就算了。是这样吗?单纯是如此吗?难道不是你们心中所向往的天下和朕所向往的天下并不一样、而你们想要实现你们的,所以这样做?所谓匡扶,所谓忠君,你们到底忠诚于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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